驪山道場第九重紫虛天的晨鍾穿透雲海，王星站在建木藤蔓編織的渡口，望著掌心逐漸消散的翡翠葉光暈。昨夜與霍去病對飲時潑在青石案上的酒漬還未幹透，此刻映著朝陽泛起琥珀色漣漪。望著往來修士化作的流光在雲層中穿梭，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青冥劍令——這是驪山道場對外行走的身份憑證，此刻正泛著溫潤青光。
    "真要走得這般急？"霍去病的聲音裹著晨露從身後傳來。他今日未著甲胄，隻披著件墨色織錦大氅，手裏拋接著半塊虎符，"這個拿著，或許用得著.."
    九重天的雲梯在腳下流轉，王星特意繞道初窺天的雲市。茶寮裏陸子期正與幾位陣修爭論周天星鬥的變化，萬象璿璣盤懸浮在眾人頭頂，投射出的星圖將整片雲海染成紫色；丹霞閣方向傳來悶雷聲，柳如煙的九轉丹雲映得半邊天幕流光溢彩；更遠處，李清照的寒螭劍意凍結了三千裏雲浪，正在指點新入道的弟子劍訣精要。
    "看來都在緊要關頭。"王星望著故友們閉關的洞府禁製，最終在問道天的三千道碑林前駐足。他並指在最大的玄武碑上刻下道紋，這是他們約定的留言方式——混沌之氣凝成的青鳥虛影沒入碑中，待眾人出關自會知曉。
    王星轉身時衣擺帶起細碎星光，那是昨夜玄霄道君贈別的周天星砂。他望著遠處被朝霞染成金紅的問道天浮島，三千道碑在雲海中若隱若現："修行路上本就如孤雁淩空，今日暫別，他日星河倒轉時自會重逢。"
    霍去病突然大笑，震得渡口懸掛的青銅風鈴叮當作響。他甩手將虎符擲入雲海，驚起萬千霞光："這話倒像衛大將軍說的！"話音未落，雲海中忽然升起三十六座青銅戰車，正是王星初入戰魂天時見過的周天殺陣。
    兩人目光相觸，俱是想起三年前那場切磋。當時王星被戰陣逼得祭出混沌天衍界才勉強脫身，此刻卻已能看清每架戰車與地脈勾連的氣機軌跡。
    "此物予你。"霍去病從懷中摸出枚青銅小印，印紐是隻蜷縮的玄虎，"路過南瞻部洲大秦疆域時，若見著穿黑甲佩龍雀刀的將士，可持此印討碗酒喝。"
    王星接過尚帶體溫的虎符，突然察覺雲海深處有道目光。抬眼望去，隻見第八重歸墟天的裂隙中閃過半截青衫——衛青正在時空亂流中錘煉新兵，朝他微微頷首。
    忽然一陣罡風掠過，演武場上空的雲層被金色戰車犁開。衛青銀甲白袍的身影踏空而至，手中還提著半卷陣圖："要走了？"
    "是。"王星恭敬行禮，袖中乾坤萬象圖微微發燙。三日前衛青在陣圖上勾勒的山嶽圖騰，此刻仍在吞吐地脈之氣。
    衛青頷首，拋來枚青銅虎符："過兩界山時，若遇著穿陰陽魚道袍的，把這個亮給守將看。"他說得輕描淡寫，但王星接過虎符時，分明看見符身刻著"驪山巡天"四個古篆。
    踏出驪山護山大陣的瞬間，王星忽然感覺天地一寬。身後是氤氳環繞的仙家福地，身前卻是延綿無盡的人間山河。他深吸口氣，混元道體自發運轉，將撲麵而來的紅塵煙火氣煉化成混沌真元。
    東行三千裏，雲層忽然翻湧如沸。王星按住腰間星辰令正要查看，識海突然映出萬裏河山——這是鑒之法則自行運轉，將地仙界輪廓勾勒成光幕。
    【北有蘆洲凜霜雪，西牛賀州佛光盛】落寶金錢的聲音直接在道心響起，【東勝神州道門昌，南瞻部洲百家鳴】
    王星腳踏祥雲俯瞰山河，但見東勝神州群山如龍脈蜿蜒，各色道場祥雲籠罩；南瞻部洲平原廣袤，數百王朝星羅棋布，儒家浩然氣化作白虹貫日；西牛賀州佛塔林立，梵唱聲中卻隱現血光；北俱蘆洲黑霧遮天，偶爾透出的凶煞之氣令人膽寒。
    "當年封神之戰..."話到嘴邊突然警醒，王星改口問道，"雲夢澤距此還有多遠？"
    識海中的星路圖突然扭曲，浮現出個啼笑皆非的答案。按照落寶金錢標注的方位，以金仙遁速本該三日即達，可眼下飛了月餘，沿途竟穿過十七個人族小國。
    地仙界之廣袤，初踏足時尚不覺，待真正跋涉方知何為浩瀚。
    “地仙界廣袤，非你故土可比。"金錢震動帶起道韻漣漪，【昔年洪荒破碎時...】
    王星索性不再架雲，反而取出艘青玉舟——這是臨行前李淳風相贈，說是當年遊曆所用，舟身刻著的"閑雲"二字還沾著陳年酒漬。
    舟行三日，已過七國地界，沿途山河正上演著滄海桑田。前一刻還是沃野千裏的平原，轉過山隘便成赤地千裏的戈壁。偶爾能望見城池上空浮著的氣運華蓋——青龍盤柱的是大唐，玄龜負碑的是大秦，倒是與大宋相接的邊陲，常見朱紅官袍的城隍乘轎巡遊。
    “這位道友，可是去往雲夢大澤？"
    清脆女聲傳來，王星抬眼望去。但見雲霞間駛來艘畫舫，船頭立著位鵝黃襦裙的少女，發間別著的青鸞玉釵隨她行禮的動作輕顫。畫舫桅杆上懸著麵繡金旗，上書"天工坊"三個古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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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王星拱手回禮，注意到少女袖口繡著的魯班鎖紋樣，"姑娘是墨家子弟？"
    "墨家外門弟子林素，奉師命前往雲夢澤采集天星砂。"少女眉眼彎彎，抬手間露出腕上機關鐲，"觀道友舟上陣紋，可是驪山道場的高足？"
    兩人交談間，青玉舟已與畫舫並行。王星這才看清對方船身機關——三千六百枚青銅齒輪咬合運轉，船槳劃動時竟暗合周天韻律。他心頭微動，混沌衍天界中的萬象圖自發推演，將機關精要化作道紋流轉。
    "不過是些粗淺機關術。"林素見他看得入神，笑著指向東南方，"再有八千裏便是雲夢地界，隻是近日澤中霧氣詭異，已有三位采藥人失蹤......"
    "多謝姑娘提醒。"他不動聲色地催動青玉舟加速，"既是同路，不妨......"
    驚雷般的轟鳴打斷話語，百裏外的山巒突然騰起黑霧。無數飛鳥驚惶逃竄，林素的畫舫機關發出刺耳警報。王星霍然起身，眸中混沌之氣流轉，隱約看見黑霧裏掙紮的人形輪廓。
    "救命！救命啊！"
    淒厲呼救聲穿透雲霧，是個采藥人打扮的老者。他背後的竹簍灑出朱紅草藥，右腿被藤蔓纏住正拖向深淵。王星並指欲斬，卻見三道金光自不同方向射來——東麵城隍廟飛出道玉笏，西麵山神廟擲出柄石斧，北麵人族邊關更是升起狼煙箭陣。
    黑霧觸到金光頓時消融，藤蔓倉皇退入山澗。老者跌坐在地連連叩首，城隍虛影在空中顯形，竟是位手持賬簿的文士模樣："蒼梧山妖孽聽著！再敢越界傷人，本官必奏請天兵剿滅爾等洞府！"
    "前方三百裏有妖氣。"心底響起落寶金錢的警示。王星按下雲頭，卻見山澗中幾個獵戶正與吊睛白額虎對峙。他並指欲發劍氣，那猛虎突然人立而起，化作個虎頭大漢連連作揖："上仙饒命！小妖隻是餓極了..."
    話音未落，天際飛來道金光鎖鏈。身著皂袍的土地公拄著蟠龍杖現身，身後跟著兩隊陰兵："孽畜！上月才在城隍廟立誓不傷生，今日便犯戒！"
    王星看著被拖走的虎妖，忽然想起李淳風的話。這地仙界看似妖魔橫行，實則早被天綱地規織成密網——城隍管生靈魂魄，土地轄山精野怪，更別提那些坐鎮王朝的諸子百家修士。
    "停！"王星突然按住雲頭。官道上，隊商旅正被群山匪圍困，可還沒等他出手，領隊老者已高舉城隍令箭。金光閃過，方圓百裏的土地廟同時震顫，匪徒們頓時抱頭鼠竄。
    這般情景月來已見怪不怪。王星摩挲著星辰令，想起七日前路過的一小國邊鎮——當他試圖架雲入城時，竟被衝天而起的文氣壓落雲端。那守城儒生不過地仙修為，借王朝氣運卻能抗衡金仙威壓。
    "規矩..."望著前方大城方向衝霄的浩然氣，王星突然明悟。這遍布四大部洲的天綱地規，恰似一張無形羅網，將散仙大能、妖魔鬼怪統統束縛其中。難怪當年萬仙來朝的截教會敗，而順應天時的闡教...
    識海突然刺痛，落寶金錢強行掐斷思緒。王星苦笑搖頭，這天地間的水，果然深得很。
    又行十日，雲夢澤界碑映入眼簾。
    王星辭別林素，獨自立於萬丈高空。下方大澤煙波浩渺，八百條水係在雲霧間若隱若現，偶爾露出的孤島上生著九色珊瑚。他並指抹過雙眼，鑒之法則悄然運轉，卻見尋常修士看不見的金色鎖鏈縱橫天地——那是天庭布下的天規律令，將整個雲夢澤籠罩其中。
    "難怪能埋藏千萬年。"他在心中暗歎。識海裏的金色銅錢微微發燙，指引向澤中最凶險的"無回澗"。據當地漁民傳說，那裏是上古水神隕落之地，每逢月圓便有神哭鬼嘯。
    正要催動青玉舟，天際忽然掠過三道遁光。為首的老道頭戴五嶽冠，手中拂塵銀絲纏著香火願力；左側的儒生捧著《春秋》簡冊，浩然正氣凝成白虹；右側的僧人腳踏金蓮，梵唱聲引得下方波濤平息。
    "三教巡查使。"王星眯起眼睛。這是天庭設下的監察職司，專司巡視地仙界各處險地。他不動聲色地收斂氣息，青冥劍令泛起微光，將驪山道場的印記顯化在外。
    果然，那僧人轉頭望來時，目光在劍令上停留片刻，合十一禮便繼續前行。王星直到他們消失在天際，才緩緩降下雲頭。澤中水氣撲麵而來，帶著某種熟悉的混沌氣息。
    "就是這裏了。"他按著心口低語。萬象圖在混沌衍天界中徐徐展開，古長安城虛影將九鼎道韻渡入四肢百骸。前方迷霧突然劇烈翻湧，隱約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有詩為證：
    孤身踏雲離驪山，
    萬丈紅塵煉心關。
    鑒法洞明三界事，
    混沌暗藏大道玄。
    雲夢煙波藏古鑰，
    玉虛金光探機緣。
    且看青冥揮劍處，
    敢叫天地換新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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