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個穿黑袍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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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明神君攢著眉毛點了點頭,“確實來過。”
    “可我沒把他當成外人,更是完全不曾懷疑過他。”
    今個兒午後從林清夢那裏回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弄死蠻骨。濺得渾身血汙,狼狽不堪,於是在屋子裏沐浴泡了個澡。
    那枚乾坤袋就隨著髒衣裳一起掛在了木桁上。
    澡還沒泡完,去巫山的一行人就回來了。屋門被敲響的時候,他還眯著眼睛坐在木桶裏,來人又很急切,他也隻能隨便翻了件外袍披上。
    岐山有個弟子斷了條胳膊,疼痛難忍,梓恒仙君來尋他求一滴萬流真水。這邊前腳剛走,王彥鬆後腳就來了,目的也是一樣的。
    兩撥人加起來也沒待到一刻鍾,得了東西都是速速離開。再回頭,就發現裝著蠻骨屍體的袋子不見了。
    勾陳神君回首盯著梓恒仙君看了良久,“他們二人都是獨個兒去尋你的麽?”
    “非也。梓恒是帶著那個、那個愛打滾兒的徒弟一起來的。”
    執明神君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跪著王彥鬆,“他是自己來的。”
    “又是那個徒弟?”
    勾陳神君轉身走回座位,撩起衣擺坐的四平八穩,招呼自己的弟子,“伯弦,去把岐山的那位弟子帶來!你認得是哪一個吧?”
    伯弦抱拳道:“回師尊,弟子識得的。”說完轉身便走。
    “慢著!”
    伯弦頓住腳步,回身問道:“師尊可是還有別的吩咐?”
    勾陳神君麵無表情,掃了梓恒仙君一眼,“不要告訴他是什麽事。”
    “弟子明白!”
    執明神君板著麵孔,梓恒仙君臉黑如炭,二人也相繼回了自己的位置。
    正廳裏一時之間無人講話,陡然安靜了下來。門外風聲蕭蕭,顯得更為淒厲,還夾著壓抑的啜泣聲。
    暴雪沒有半點兒要停的意思,像是有人捅破了天穹,直接從九霄之上傾倒下來那般,大的迷人眼。狂風一吹,大把大把的雪花砸進正廳裏,落到地上被地龍一熏,化作成片的水漬。
    王彥鬆依然跪在那裏,扭著身體回頭瞅了半晌。
    風雪大作的夜晚,哪怕穿的再多,站在雪地裏也是扛不住的。師弟們一個個凍的嘴唇烏紫,鼻尖發紅。三五擠在一起,都在小幅度的跺著腳。
    其實正廳裏也很冷,他跪著還算好,畢竟地龍燒的極旺。但是廳門一直大敞著,再多的熱乎氣兒也都放沒了。
    五位神山首座靈力深厚,位置又最靠裏,自然是不懼嚴寒。
    十位仙宗掌門就沒那麽抗凍了,從最初的從容不迫,到眼下都攏緊了毛裘鬥篷,腳尖豎起輕輕的點著。
    林清夢倚在太師椅裏,左手手背輕托臉頰,右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木質扶手。
    他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神色淡漠的看著門外的風雪,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眼尾的餘光卻在打量著廳下跪著的人。
    王彥鬆不像說謊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對馮島主的人品很是信任。眼裏對同門師弟的關切心疼至少也有七分是真。
    況且胡亂攀咬並不能讓他們多活一日。退一萬步說,若是他在隨口胡謅,隻要腦子沒壞,就不會說梓恒仙君的弟子也在場,那對他可沒有半點兒好處。
    但是梓恒仙君又怎麽會當著兩個小輩的麵攛掇馮羽年?還堂而皇之的說執明神君是廢物,莫不是真的老糊塗了?
    庭院裏“啊啾、啊啾”的噴嚏聲,“呲溜、呲溜”吸鼻子的聲音不絕於耳。王彥鬆回過身來,依然跪的筆直,時不時的抬頭看上勾陳神君一眼,皺著眉頭嘴唇一張一翕,可最終什麽也沒說。
    搭在扶手上的手腕隨意的揮了一下,一道紅光盈天的結界將偌大的院落都罩了起來。
    林清夢布了個結界。
    其實也算不得什麽正經的結界,不過就是擋擋風雪,取暖用的罷了。
    “淺予!”
    執明神君輕喝一聲,擰著眉毛轉頭瞪他,佯怒道:“你可真是本君見過最不聽話的病人了!”
    “我是不是三令五申的囑咐過你,不要妄動靈力!你透支的太嚴重了,要好好養養才行,以免傷了根本!”
    他的聲音不大,離的超過半丈便聽不真切,偏巧鳳星河站的極近,聽的真真的。
    “神君莫惱。”
    林清夢勾唇輕笑,“外麵越來越冷了,您看那些個小弟子,再不管管隻怕要凍死幾個的。”
    “哪怕罪無可恕也不該這麽遭罪。更何況,他們極有可能都是無辜的。”
    王彥鬆飛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底盡是感激。
    “嗬!”
    執明神君依舊板著臉,須臾之後輕聲歎息著搖了搖頭,“本君自然曉得你是不忍心,但也該……”
    “唉~!算了,就隨你吧!”
    鳳星河眉頭打結,垂眸盯著林清夢腦後的發髻一臉憂心忡忡的神色。
    隻是布了這麽個取暖的結界算得了什麽,神君那麽緊張作甚?他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林清夢的靈力還沒有恢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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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會呢,這都過了四天了!
    想當初,他淨化苕水的時候靈力耗盡,可是一天都沒用上就好了的。不但能布元空境那種與外界隔絕的結界,還能這樣那樣。
    禽獸都沒他恢複的快,他比禽獸還禽獸。
    不對,我他娘的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鳳星河盯著眼前的腦瓜頂看了又看,似乎想要看出什麽花來。雙手藏在鬥篷裏握在一起搓來搓去。
    明明就是心硬如鐵,狠辣無情的人,幹嘛要去管別人的死活?難道是為了博一個好名聲?可這也不對啊,他又就不在意這些。
    林清夢,你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怎能這般的隨心所欲,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還有執明神君也是,一驚一乍的作甚?
    思及此,鳳星河的目光不自覺的向邊上瞟去,落在了執明神君的身上。
    三位神君就屬這位的脾性最好,也算是心懷仁慈。可他既然知道我靈脈斷過,失了靈珠,必然也知道爐鼎那些個見不得人的齷齪事。
    堂堂神君不但替林清夢隱瞞,還全力的幫他救治我。又這麽關心他,難道是看上他了不成?
    鳳星河的視線又挪了回去,往前蹭了兩步,幾乎貼到了椅子背。
    烏黑的長發下,林清夢瓷白修長的脖子若隱若現。發絲輕盈的揚起,掃過他的鼻尖,似乎帶著馥鬱的香氣。
    鳳星河“咕嚕咕嚕”咽著口水,真是個會勾魂兒的妖精!
    “怎的還不來?”
    “這得有半個多時辰了吧,就幾步路而已,再難走也該到了。”
    “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
    久等不見人來,坐在下麵的諸位掌門不由得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雖然聲音很輕,但是正廳裏本就安靜,結界又阻斷了風雪,更是靜的落針可聞。
    傅掌門提議道:“不如遣人去找找?”
    勾陳神君雙目微闔,從右手指尖祭出一縷暗黃色的靈絲,穿透堅硬冰涼的理石地麵。片刻之後,“不必,他們就要到了。”
    這般說完,他轉頭看著梓恒仙君,神色晦暗不明,“待會兒你莫要開口,可明白麽?”
    梓恒仙君一張老臉本就黑的跟滴了墨一般,這下更是漲紅了。黑紅相間,就像掏出來又擱在案板上吹了兩日的幹癟豬肝一般。
    也不知是氣憤還是羞惱,他的身體有些發抖,咬牙切齒的應承,“知道了。”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外麵就有人穿過結界往裏走,正是伯弦和袁啟二人。
    勾陳神君負手而立,沉著臉斥問:“做什麽去了?何故用了這麽些時辰?”
    伯弦瞥了袁啟一眼,先行了禮,然後回話:“稟師尊,袁師弟出門了。弟子是在大街上尋到他的,這才遲了。”
    梓恒仙君瞪大了眼睛,霍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剛要說話,迎上勾陳神君警告的視線,又悻悻的坐了回去。
    勾陳神君回身看著袁啟,語氣竟是溫和的,“風雪這麽大,你出去做什麽了?”
    袁啟同樣先是彎腰見禮,繼而麵露不解,皺眉望向自家的老祖宗。奈何對方隻是滿臉怒容的瞪著他,並不言語。
    “看你師尊作甚?!”
    勾陳神君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厲聲嗬斥道:“問你什麽照實回答便是!難道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麽?”
    “不是!不是!”
    袁啟嚇了一跳,瞄了眼跪在身邊的王彥鬆,再一尋思巫山裏的群鬼、眼下這陣仗,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定是在盤問極大的事情。
    見梓恒仙君不說話,他隻能在心裏飛快的掂量,也不敢扯謊,彎腰抱拳說道:“師尊遣弟子出門送了個物件,僅此而已。”
    “什麽物件?”
    梓恒仙君驚詫的眼珠子都凸了出來,滿臉的不可置信,手指頭指著下麵不住的哆嗦。
    執明神君指尖凝了滴水珠,嗖的彈到監兵的臉上,對他使了個眼色——按著點兒梓恒,莫叫他胡言亂語。
    監兵神君心領神會,起身站到梓恒仙君的身後,大手狀似隨意的搭在他的肩頭,卻用了五成的力氣,壓的他是完全動彈不得。
    梓恒仙君麵如死灰,癱坐在太師椅裏。
    他心中明白,隻要自己張嘴,後麵那位定會捏碎自己的骨頭,劇痛之下隻怕也說不出什麽完整的話來了。
    袁啟一見這情形自知失言,額頭全是冷汗,吞了一大口唾沫,支支吾吾的說道:“回神君,弟子也不曉得。”
    勾陳神君冷笑一聲,忽的抬手掐上他的脖子,“說是不說?”語畢,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大有一副不說便掐死他的意思。
    袁啟臉憋的通紅,沒挺上片刻功夫就無法呼吸了,揮著雙臂胡亂的拍打著勾陳的胳膊,眼裏飆淚頻頻點頭。
    “算你識相,速速如實說來!”
    袁啟“嘭”的一聲跌坐在地,撫著胸口大張著嘴巴拚命的呼吸。
    “快說!送的什麽?又送去給了何人?”
    “香、香囊!”
    袁啟不敢再看梓恒仙君了,耷拉著腦袋大口喘息,“一個、一個黃色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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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香囊?可是綴著幾條紅色的瓔珞?”
    “是、正是。”
    勾陳神君怒極反笑,“香囊是從哪裏來的?”
    袁啟搖了搖頭,“弟子不知。”怕他不信,連忙又說了一遍,“是真的不知道!”
    “從前你可曾見過?”
    “從前?額……”
    袁啟沉思了片刻,接著搖頭,“從未見過,今個兒是第一次見。”
    “好!好!好!”
    勾陳神君連連叫好,轉身瞪向梓恒仙君,盛怒之下麵目都有些扭曲了,“你可真是好樣的!”
    “……”
    梓恒仙君臉上毫無血色,掙紮著想要起來,肩膀上果然傳來劇痛。
    “嘶……”
    他連忙閉嘴,死死的咬著牙關,已經丟人至此了,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呼痛哀嚎。
    “你接著說!”
    勾陳神君繼續盤問袁啟,“送去哪裏了?又給了何人?”
    “就、就不遠處的杏林大街。”
    袁啟腦子裏有些空白,他甚至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又偷偷的瞅了一眼梓恒仙君,心亂如麻。
    勾陳神君忽的大力踹了他一腳,“快說!給了何人?”
    “弟子不知。”
    袁啟向後飛了老遠,又連滾帶爬的跪起來,捂著胸口,“給了一個穿黑袍子的男人。”
    “看不清臉,真的看不清!”
    林清夢聞言臉色突變,倏的站了起來,沉聲問道:“你可聽見那個男人說話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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