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您是生魂,還沒死透呢!
字數:5317 加入書籤
修長的雙腿在空中劃了半圈,躺在石椅上的男人就勢坐了起來,雙臂張開搭在椅背上。勁瘦的身體懶洋洋的往後靠,仰著腦袋,黑色的長發隨意的披在腦後,傾瀉墜地。
長腿向前一掃,桌子上的盤盤碟碟被搡到一旁,本就在桌子邊緣的,自然滾到了地上。
男人穿了一身不怎麽合體的大紅色錦袍,紅的晃眼,沒有半點兒雜色。
“我怎麽記得你說過會報答我?現在隻是在你這裏住些日子都不行麽?”
涼薄的聲音如深穀幽泉,清澈幹淨,又帶著未知的危險。
牛鼻子怪人正是鬼將虛耗。
二人相處也有一段時日了,他早就把眼前這位大爺的脾氣摸透了七八成。心知他這是酒勁兒到了第二個階段,上頭了,該撒野了,不由得猛吞口水,連忙找補,“您看,您誤會了不是?”
“末將的意思是說,您要待的時間久,我就去鬼市裏給您定做些華美得體的衣裳,再搜羅些美食美酒。”
“您仙人之姿,吃穿用度那都得是最好的,哪能這麽隨意。”
“哦?是麽?”
男人輕聲笑了笑,曲腿一蹬,怎麽也能有個千斤重的石桌像紙糊的似的,哐當一聲向前倒去,飛似的滑出去老遠,咣的撞在厚重的石門上。整個屋子都顫了顫,無數的碎石沙塵撲簌簌的從房頂往下落。
他坐了起來,眯著眼睛笑道:“那就麻煩你了!衣裳嘛,我不要白的,一點兒白色都見不得。”
此人正是林清夢,看起來和活著的時候沒什麽差別,隻是臉色蒼白毫無血色,額間多了一個拇指蓋大小,兩根紅色的羽毛形印記。往昔的清冷不見半點兒,倒是有幾分邪肆狷狂。
虛耗看著被蹬飛出去的石桌,額頭冒汗,放下扇子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單腿蹦到林清夢身邊,“大爺,那個吧……”
“您住在這兒自然是多久都行。”
他搓了搓手,腰彎的更低,“陽間的事,您真的就不管了?!”
林清夢側頭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在說什麽鬼話?”
“我已經死了,這兒可是鬼界。陽間就是翻天了,又與我有什麽幹係。”
虛耗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了句,“生魂,生魂,您是生魂。還沒死透呢!”
“嗬!再諸多廢話,你會比我先死透!滾滾滾!別在我眼前晃悠,看你我暈的很!”
“息怒!大爺息怒!”
虛耗連連往後蹦,雙手在身前擺了又擺,“末將這就去給您置辦物件,您隻管安心歇著!”
說完逃也似的蹦了出去。
等離開了林清夢的視線範圍,他才用牛鼻子噴氣,一聲連著一聲。想他堂堂鬼將,被人占了府邸不說,還得跟個孫子似的伺候。
二十幾日前,這位大爺不請自來,渾身髒兮兮的,一腳踹翻他家的大門,大剌剌旁若無人的往裏走。
見到他的時候竟然一臉欣喜的說什麽“可算是找對地方了。”後來他才知道,這位爺是連踹了好幾家的大門才摸到這裏。
虛耗一見林清夢腦門上的印記,立即證實了自己心中猜想,嚇的腿都軟了。倒不是忌憚他的身份或是旁的什麽,而是這位一百多年前因為轉世投胎的事兒,大鬧過一次鬼界,攪了個天翻地覆。
鬧到什麽程度呢?
從開天辟地,鬼界存在以來,從來都是熱鬧喧嘩的鬼市,在那幾日從街頭走到巷尾,就見不到一隻鬼。
三層鬼界下到鬼兵鬼差、上到鬼將鬼王,一個個的都閉門不出,恨不得躲進箱子裏。
這才多久,怎麽就又回來了?
鬼界隻是個統稱,其實是細分為三界的,每界都有各自的鬼王、手下統禦鬼將、鬼兵皆不相同。
第一界為輪回界,鬼王名喚東奇。人族、妖族死後,鬼門暫開,引渡亡魂來的就是輪回界。在這裏會斷執念、判善惡,之後便由鬼兵將亡魂送到第二界或者第三界。
第二界為往生界,鬼王名喚封年。所謂鬼市,就是指往生界。這裏的鬼魂都是等待投胎的,隻是投胎名額有限,亡魂實在太多。不能去投胎,就在這裏幹起了買賣,過上了日子。
往生界漸漸就變成了現在這番模樣。
第三界為罰罪界,鬼王名喚帝周。生前罪孽深重或者執念不散的,就會被送到這裏接受懲罰。要麽洗清罪孽、散去執念後去到往生界,要麽直接化成惡鬼,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六道輪回鏡所開的鬼門,就是開在地獄裏,召喚的自然都是惡鬼。
“唉!”
虛耗長歎一聲,出門前叫上兩個大腦袋小細腿的鬼兵,一同到鬼市去采辦。抱怨歸抱怨,伺候還是得伺候。
林清夢的腦子暈乎乎的,於是又癱靠了回去,脖子枕在椅背上,仰頭看著幽暗的屋頂。
他在心裏想著,除了不見日頭,鬼界其實真的不錯。
那日他被焚天劍帶到了九霄之上,也不知高有幾許,總之是他禦劍從沒到達過的高度。
那裏沒有風,沒有雲,倒是離太陽很近。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被燒了整整三日,每一處皮膚,每一絲靈魂都在被淬煉。他的身體被卷在火裏,蜷縮著像個紅彤彤的蛋殼似的。胸前劍傷的那點兒小疼,與烈火灼燒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火焚之下,林清夢的額頭上漸漸出現了那枚火紅的印記,就像被燙上去的一樣。
他的意識由最初的清晰,到劇痛之下的昏厥,再到無比清明。一段段被塵封的、年代久遠的記憶,如潮水一般一股腦的衝進他的腦袋。
那些記憶無比清晰,就好像昨天才發生的。又十分遙遠,仿佛都是別人的故事,而他隻是一個看故事的局外人。
額間印記完整浮現的那一刻,他就曉得了——陵光神君就是林清夢,林清夢就是陵光神君。
要不是被卷在蛋殼裏,他真的很想放聲大笑。
這是什麽狗屁的命運?!
當年陵光和孟章是一對有情人,不,是一對地下有情人。
孟章本體是蒼龍,雖說是天底下唯一一條天生地養的神龍,但是也有龍族的劣根性——龍性本淫,好色又多情。
他死活不願意公開二人在一起的事情,對外瞞的死死的,人前永遠是一副風流神君的模樣。
倒黴催的,陵光是朱雀神鳥,是一生隻認一人的忠貞傻鳥。
陵光是打也打過,綁也綁過,心累的要命。尋思著實在不行就出家得了,沒有伴侶也是能活的。至於那條好色的蠢龍,愛誰要誰要吧!
孟章卻不給他抽身的機會。
隻要陵光一說“一別兩寬,日後參商不相見”,孟章立刻纏上來,指天指地的發誓一定痛改前非。
偏偏他隻要假模假式的哭上一哭,傻鳥立刻就心軟了。
於是二人周而複始的糾纏了幾萬年。
直到赤矖出現,她生的是身材妖嬈,長相妖媚。放在女人堆裏,不管是多大的堆兒,都絕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旁人難出其右。
那小蛇在招搖山上化形,想來應該是知道二人的關係的,畢竟孟章一年之中有半年要住在陵光的屋子裏。可她似乎是瞧上孟章了,一龍一蛇也算是絕配。
陵光早早就看出來苗頭不對,才要把想挖牆腳的小蛇送到太華山去。赤矖哭哭啼啼的不肯走,非要修習火係術法。陵光哪裏能肯,送她一捧紅蓮業火,讓她滾去太華山慢慢琢磨,連夜就送了出去。
至於伏奕他倒是不怎麽在意。可一條水係的小蛇,怎麽想也不能學習火係術法,那也太勉強了,這才送到了執明那裏。
赤矖對孟章或許是真的心悅不已,時不時的就往岐山跑。隻陵光看見的次數,十個手指頭都能數好幾十個來回,看不見的就不知道多少次了。
雖然孟章發誓說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但是在陵光看來,這二人就是糾纏不清。
這般情況一直持續到赤矖曆天劫之前,沒有半點兒好轉。
赤矖入魔之後,陵光是想殺了她的。
可勾陳畢竟當了她萬年的師父,三番五次的說情,又說魔族日漸勢大,不如一起都封印了。布個五行大陣,還能順便護佑九州,一舉多得。
陵光當時就琢磨了,是不是自己私心作祟才容不得赤矖?不然怎的其他四人都同意封印呢?
哪想到一個尋常的法陣竟然出了天大的紕漏,不過絕對不是他的問題。
這紕漏出的蹊蹺,他實在是擔心孟章,是而在長眠之前,拚盡全力把一簇朱雀之火送到了岐山。這才安心的窩在扶桑樹上沉眠休養。
直到星辰樹出事。
那時他本來就快醒了,耳邊總能聽到金烏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鬧的很。突然察覺到朱雀之火有異,哪怕眼皮上有個千斤墜,他也得睜開。
等他趕到岐山的時候,星辰樹已經枯了,一條小青龍盤在火焰裏,身形越來越淡,眼看著就要不成了。
喜歡師尊在上,請受小徒一拜請大家收藏:()師尊在上,請受小徒一拜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