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支持我這一次，這個副局長，我想親自抓。”
    訓練結束回到家，徐淩讓紀禹琛坐下，非常認真地宣布。
    她拿出了一張紙，上麵用彩色熒光筆做了標記，還貼著些皺巴巴的字條，紙張本身也有些破舊了。
    這是她暗中構思了很久的作戰草案，那張活動現場的圖紙，她已在腦海裏反複推演過幾百遍。
    先一步到家的紀禹琛，正把味道不怎麽樣的戰鬥口糧倒進平底鍋裏加熱。
    兩人就這麽麵對麵坐著，酒店圖紙攤在桌上，旁邊就是盛著黃色飯粒的盤子。
    她從那堆飯上移開目光，覺得這東西光看著都像生米。
    “據說這次的量子保密密碼學術會議，是在大酒店五樓的大宴會廳舉行。在這之前，有人幫我們提前聯係了一個承包商，弄到了酒店的圖紙。這是我整理的行動路線……”
    一隻勺子忽然伸到她眼前，上麵盛著她不願碰的戰鬥口糧。
    她眉頭一皺，抬眼看去，紀禹琛正用眼神示意她張嘴。
    “現在是吃飯時間。”
    他提醒道。
    “……”
    “吃不吃？就看你是不是要我支持了。”
    徐淩的計劃若要成功，必須事先接觸到活動現場內部的人。
    而這個過程，她打算全部交給紀禹琛來辦。
    她遲疑了一下，不情願地張開了嘴。
    紀禹琛像是就等著這一刻，立刻把勺子塞了進去，刮過她的牙齒內側，迅速收回。
    “俗話說民以食為天，先把飯吃好。”
    紀禹琛說道。
    “教官，我現在很認真的。”
    徐淩扒拉著飯粒，有些惱火。
    不過，那股剛開始難以忍受的稻草味，吃了幾次後，舌頭似乎也有些適應了，她不像最初那樣抗拒了。
    “看出來了。”
    這一次，紀禹琛收斂了玩笑的神色，開始托著下巴仔細看圖紙。
    他沒在公司，身上穿的既不是緊身的訓練服，也不是西裝。
    寬鬆的運動褲，配一件簡單的無袖t恤。
    寬闊的肩膀和上身被舒適地包裹著，這身打扮確實是他隻在室內才會有的放鬆模樣。
    加上剛洗過、濕漉漉的頭發搭在眉毛上方，讓他整個人的感覺又有些不同。
    如果這也是一種天賦，那確實是了。
    紀禹琛看似隨意地瀏覽著圖紙，目光卻在她用熒光筆標記出的重點上停留。
    同時，另一隻手又舀了一勺飯，遞到她嘴邊。
    “呃……”
    她想，現在不能打擾他，於是順從地張開了嘴。
    畢竟，紀禹琛所擁有的實戰經驗、戰略頭腦、體能和戰鬥技巧，對她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教科書。
    徐淩機械地嚼著幹巴巴的米飯，偷偷地觀察他。
    恰好這時，他在圖紙上彈了彈手指，毫不客氣地開口。
    “我們徐淩隊員，對我倒是‘利用’得挺徹底。”
    “你不是答應幫忙了嗎？”
    徐淩反駁。
    紀禹琛向後靠在椅背上，雙臂交叉。
    “你想聽聽我的想法？”
    “有建議最好，或者指出我遺漏的部分……”
    “首先，我懷疑這個計劃。”
    這直接的否定讓她臉色一僵。
    但在她腦海裏，這已經是能想到的最簡潔有效的方案了。
    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靳憲那小子是怎麽被你弄到手的，又是怎麽搞成這樣的？”
    “……什麽？”
    “我說，你這嘴唇都腫成這樣了……你不是結過一次婚嗎？怎麽還這麽天真？”
    他手指用力一彈，在圖紙上戳了個小洞。
    “你真的隻想跟我演這種綁架的戲碼？”
    “……！”
    “在我們接吻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就在盤算著怎麽把人塞進後備箱或者麻袋裏？”
    “那戰鬥口糧，還有喂我吃飯的教官，存在感好像也不小……”
    徐淩含糊地回了一句。
    一時間，兩個都藏著心事的人目光在空中無聲碰撞。
    紀禹琛似乎有些不快，低下頭仔細看著那些寫得密密麻麻如同芝麻般的小字。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都寫了些什麽……綁架、威脅、酷刑，還有……未遂的謀殺？老天，這是什麽計劃？還有，你又從哪弄來的異丙酚？”
    他猛地抬頭，臉上帶著懾人的表情逼近她。
    徐淩感覺心裏咯噔一下，像是掉進了冰窟。
    她想起了李泰民警告過的那個非法注射室。
    是她自己進去弄到了異丙酚。
    那個“老師”帶著藥瓶和針管來的時候……
    她輕易就拿走了針管，用的還是從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學來的那些見不得光的技巧。
    那些手法，時而像個無助的老人，時而像個友善的鄰居般具有欺騙性，一旦拋棄了道德底線，就會變得不擇手段。
    “我處理得很好……”
    徐淩小聲辯解，像是在說服自己。
    紀禹琛發出一聲冷笑。
    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刺穿她的內心。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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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這種壓力，她強迫自己挺住，下巴微微抬起，帶著一絲倔強。
    “那就簡明扼要地說，繼續你的簡報吧。”
    紀禹琛忽然說道。
    徐淩的臉色瞬間亮了起來，她有些狼狽地拿起水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我的目標確實是副局長，但我不會一開始就直接針對她。”
    “為什麽？難道你要把你和我接吻的事告訴你丈夫？”
    紀禹琛又打岔。
    這意想不到的問題讓她聲音一滯。
    她覺得這問題荒謬至極，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忽略他的話，繼續說道：“這次國防部直屬的網絡作戰司令也會出席。所以我想……”
    “我還是不明白徐淩隊員為什麽非要抓著你丈夫不放。”
    果然沒聽錯……
    徐淩決定無視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如果直接攻擊車長，會立刻引起最高警惕，所以我想利用其他人……”
    “你對一妻多夫製有興趣嗎？”
    “計劃我都寫在這裏了，隻要教官你負責前期的準備工作……”
    “那靳憲可就要吃虧了，他到現在為止，可一直都是靠臉吃飯的。”
    紀禹琛又插話。
    這時，忽視是最好的策略。
    忍住，忍住……
    徐淩咬著下唇，在心裏默念。
    她真想和這個總是笑得不正經的男人保持距離。
    剛才說到哪了……
    “唉……”
    注意力完全被打散了。
    她終於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發作，一個充滿自信的聲音卻搶先一步，像釘子一樣落下。
    “就算沒有徐淩隊員你，我一個人也能把人抓回來。”
    紀禹琛臉上沒有絲毫愧疚，反而顯得理所當然。
    “你這個計劃太複雜了，我來做反而更容易。”
    “你怎麽抓？”
    徐淩問。
    “不就是約她見個麵，然後讓她上我的車就行了嗎？”
    他輕描淡寫地說。
    “嗬……”
    徐淩失望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
    都到這個時候了，紀禹琛還在敷衍。
    果然，隻有她一個人是在賭上性命做這件事……
    她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一旁的紀禹琛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怒氣，吸了口氣，伸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鼻梁。
    “好吧，按你的計劃來。但這個計劃遺漏了最關鍵的一點。”
    徐淩低垂的目光抬起看向他。
    “審訊地點。一個絕對隱蔽、空間狹小，足夠讓徐淩你慢慢‘消磨’對方的地方。”
    “那個地方，我已經準備好了。”
    徐淩回答。
    “在哪裏？”
    紀禹琛揚起眉毛問道。
    對此，徐淩隻回以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轉眼間，行動的日子就到了。
    首都大酒店，五樓大宴會廳。
    量子保密密碼學術會議現場。
    “……在這個時代，電腦和鍵盤對國家安全的威脅，不亞於槍支和炸彈。如今的戰場，早已不是塵土飛揚的地麵，而是轉移到了無形的網絡空間。如果我們不能應對這種變化，依然固守著熟悉的舊框架……”
    講台上，一個身著筆挺軍裝、肩上綴著三星將星肩章、頭發花白的男人正在致辭。
    台下，負責安保的警衛人員強忍著哈欠，挺直了腰板。
    這場為期三天的學術會議吸引了大批研究生、知名教授和研究人員。
    他們都斯文地坐著，聆聽著這位網絡作戰司令員的講話。
    一直麵無表情站在會場各處的保鏢們，不時用眼神和同事交流，通過耳麥低聲報告：“情況正常，情況正常……”
    紀禹琛站在一個能清楚看到國情院第一副部長周雪軒的位置，目光落在她身上。
    由於接下來就輪到周副部長致辭，她正低頭看著手中的講稿，做最後的準備。
    紀禹琛似乎有些不耐煩，調整了一下站姿。
    從淩晨開始，他就帶著設施團隊一起檢查了所有設備，以防萬一，但心中的疑慮並未完全消除。
    他曾在警衛處任職，深知這種大型活動場所可能存在的安保漏洞。
    他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個身材有些發福的安保負責人，心想，即便是專業的警衛人員，也未必精通所有的技術設備，隻要有人存心破壞或欺騙，就完全有可能得手。
    無論如何，百分之百的預防是不可能的。
    關鍵在於事發時的反應速度和控製力。
    “請注意，會場燈光即將熄滅，將播放宣傳片。請各位留在座位上。”
    廣播裏傳來通知。
    “a2，收到。”
    “a3，收到。”
    “a4，收到。”
    紀禹琛對著耳麥，簡短地回應。
    很快，會場內部的燈光暗了下來，巨大的投影儀開始播放畫麵，是本次學術會議的宣傳片。
    畫麵上，“國情院讚助”的字樣一閃而過。
    “——嗯？”
    就在這時，紀禹琛的耳麥裏傳來一聲奇怪的、壓抑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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