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誰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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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從下午開始下到現在,連空氣裏都凝著一股潮意,透過書房未完全閉攏的落地窗縫,吹在對麵而立的夫妻中間,令本就緊張的氣氛更添一份肅殺。
穿著單薄的林珎瑟縮了一下身體,望著紀徐清的眼神卻沒有半分動搖,她要知道,眼前這個人對她的蓄謀已久,是不是也包括曾經對她的苦難視若無睹,甚至為了一己之私在一旁圍觀?
紀徐清不忍與她對視,然而事態來到這一步,除了坦率承認,已別無它選。
“是。”一個別無它選,實事求是的回答,他想不通為什麽還是說得這般艱難。
林珎難以置信地閉了閉眼,喉嚨口的棉花堵進心裏,一時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紀徐清伸手欲要摟上來,被她舉手擋開,她退後一步說道:“從蘇佳瑩到方皓哲,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們是在暗示當年的事和你有關,但我總不敢信,我...”
說到這裏,林珎住了口,她意識到這時候自己這種無用的情緒並不能改善事態,也無益於談話的繼續,便努力調整情緒,長籲一口氣後,她重新看向紀徐清,“也根本沒有所謂的根據結婚對象的選擇來決定紀氏集團的繼承權?你如果有心回歸紀氏,念書的時候專業就不會選擇醫學,既然如此,你又怎麽會為了得到紀氏,把你一輩子的幸福搭進去?而且我問過玉麟,爸在走之前,替你選好了結婚對象,如果真的是為了繼承集團,你該選的結婚對象應該是鍾家二小姐,絕不會是我。所以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垂在身側的雙手始終有伸過去抱她的衝動,紀徐清極力克製著,平靜承認道:“是。從我回來長明,我爸就有意要把集團交給我打理,要結婚才能作為集團繼承人,不是我爸的意思,是我答應我爸會管理集團,我爸才作出讓步,讓我自己選擇和誰結婚。”
他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珎珎,那個時候我沒有把握你會答應我的求婚,我也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去獲取你的真心,在餘作交給我這段錄音以後,我才覺得事情有轉機。我知道宋文霄找了人打算對你動手,我也知道方皓哲一直對你不死心,他一定會找機會在你麵前博存在感,那天晚上巷子裏發生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唯一不清楚的是,你會不會為了方皓哲的救命之恩,妥協和他在一起。”
他的語氣越說越涼,“事情不走到極致,你恐怕也想不清楚。所以方家會對你步步緊逼,所以周淮不能對你出手相幫,至於你的父母,餘作一早調查過,不存在為了你出頭的可能,唯一能讓你依靠的,有且隻有即將和你交易的我。”
此時此刻,林珎意外想到在綁架被救後的第一晚做的噩夢為什麽會讓自己如此痛苦,因為那是一種被最親近的人背叛的滋味。
她從不知道原來堵在心間的棉花這麽鋒利,還能割開人心滴血。
她仿佛看一個陌生人般看著對麵的男人,沉默良久,在消解了憤怒、心碎與失望,她再次開了口,甚至還勉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笑,“紀總這麽做,道德上確實不厚道,但是對於一場交易來說,這很公平。宋文霄找人要毀了我是事實,方皓哲為了救我斷腿是事實,方家要我拿自己賠方皓哲的一條腿也是事實,並不是因為你旁觀了,我當時的難處就不存在,再說你也的確給了我一定的托舉,讓我能完成我的夢想,走上職業鋼琴家的道路。就衝著你這份恩情,我沒什麽立場責怪你曾經的袖手旁觀和推波助瀾。”
他怕她知道真相後會暴怒,會因為被欺騙而選擇離開他,但他既然選擇把這一切說出來,就是在等著她的爆發。積弊難除的時候,置之死地而後生未嚐不是一條出路,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地淡定,而這份淡定不僅沒讓他覺得安慰,反而讓他更心慌。
他寧可她爆發,寧可打他,罵他,把這一切不滿都說出來,也不要她這麽‘懂事’。
“珎珎,你還有沒有別的話要問我?”他聽到自己冷靜地發問。
林珎搖了搖頭,語氣恭敬地說道:“紀總,交易就是交易,我們誰也不用美化它。”
紀徐清胸口一緊,沒有什麽比她用他曾經說過的話來替自己的行為總結來得更傷。
見她說完這話後竟是要走,紀徐清忙伸手攔下她,“珎珎。”他的聲音意外發著顫,“你知道不全是這樣。”
林珎忍耐著發酸的眼眶,深呼吸一口氣後側過身來麵對他,“是嗎?”
怒極反笑原來是真的,隻是她的笑容有著她想象不到的難看,“紀總想說你和我之間不止是交易是吧?”
紀徐清聽出她的情緒不對,碎成渣的一顆心一沉,氣息陷入陰沉,他湊近一步,緊盯著她的臉回答道:“是。”
“嗬。”林珎垂眸避開了他的目光,望了眼外麵的如柱暴雨,話語也帶上了冷意,“我去看了秋月姨統計的年度支出,發現涉及禦真園的物業費有四幢,很明顯,你在那裏不止一幢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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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特地轉其中一幢給我,是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會對曾經幫忙過我的人產生好奇,就算我不尋機去看看,你也會安排別的方式讓我去看一眼。”
“我出入都得讓餘良跟著,七幢和十幢在兩個方向,沒去過的人會開錯道很正常,你知道我會疑惑餘良為什麽也會開錯道,畢竟你就是禦真園的業主,隻要多問幾句,就會知道從前餘作跟過你,自然也會知道餘作為什麽會被調走。”
“還有那裏的保安,不是因為紀太太的名號太響所以才放任我自由出入空無一人的別墅,而是那間別墅的主人本來就是紀總你,紀太太在紀總的別墅裏保安當然沒話說。”
“從別墅到餘作到淮哥,不難猜出你認識我,在我認識你之前。”
“在你知道方皓哲要重查五年前的事後,你做了這一切。包括你今天給我看的資料,明明早就已經在你手上,但你卻在我說起的時候當作沒有這回事。”
“你在等什麽?”
“你在等我自己發現你的不得已,你的深情,你的舍不得,你的進退兩難。”
“真是傲慢啊。”林珎再也繃不住,一滴淚從她的眼眶裏叛逃,在她的臉頰滑落,她深吸一口氣,斂住心神把話說完,“連認錯都有這麽多花招,就是不肯直接說一句對不起。”
一字一句敲在紀徐清的心間,震撼著他幾乎無言以對。
“對不起。”他能說的仿佛隻剩下這一句,在重查五年前的事被方皓哲點燃導火索後,他知道自己既不能放大沉默的代價,也不能防禦過當惡化事態,所以他選擇主動暴露他對她不止於她以為的感情,至少能讓她在發現被欺騙的時候,心裏不至於太難受。
林珎搖了搖頭,臉上有一種奇異的平靜,“你讓律師重新加入的兩條離婚協議,真的能讓我順利離婚嗎?”
紀徐清一愕,半晌後也搖了搖頭,開口說話的聲音如被沙礫磨過一般粗糲暗啞,“不能。”
他從沒想過對她放手。
又是一滴淚滑過林珎的臉頰,她極力保持著語氣的平靜,“你看,連你所謂的愛都不能讓我們之間平等,我又怎麽可能會想要這樣的深情?”
眼眶異常酸脹,刺激著紀徐清的一雙眼逐漸發紅,謀算再多,事情還是來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局麵。
滿腔的酸楚快要抑不住,林珎最後說了一句:“美美的夏令營結束了,她想讓我去陪陪她,我接下來幾天會住在金古。”
這時候的匯報是因為紀太太的自覺?紀徐清嘴裏陣陣發苦,卻也沒再伸手阻攔,隱約覺得她的氣並不是全然撒完。
臨出門之際,林珎似想起什麽,對著猶在愣神的紀徐清說道:“對了,紀總要是擔心又有人綁架我向你要十億贖金,其實不必讓餘良貼身跟著我這麽麻煩,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個字,就能一勞永逸。”
紀徐清驀然一僵,震驚抬眼,隻看到她毫無留戀離開的背影,在她身後的一切,均成了觸目殘局。
她已經氣到這種程度?連她曾經毫無保留接受的愛,如今在她眼裏,也被她完全否認,成了他別有用心的理由。
唇間的苦澀來得意外真實,紀徐清觸手一摸,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已經滑落在他唇邊。
他用食指關節沾起淚珠放在眼前審視,回味起還殘留在唇上的柔軟氣息,混亂失序的氣息逐漸被執拗統治。
他絕不會讓這成為她留下的最後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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