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八十九、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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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樞閉上雙眼,努力摒除雜念,在腦海中勾勒出上一次穿越前那些忘不掉的記憶。
戰友們的訣別,
異族的嘶吼,
孩子們的哭喊,
以及,最後的爆炸......
他竭盡全力,試圖喚醒那份獨特的“感覺”。
頭盔上的傳感器指示燈瘋狂閃爍,腦波監測儀上顯示他的大腦活躍度急劇升高,尤其是與記憶、情感相關的區域。
然而,除了他自身的生理反應,外界的設備依舊沉寂,球形設備紋絲不動,地麵的能量回路毫無變化。
“第二階段,無外部交互跡象。”記錄員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失落。
“第三階段,協同刺激測試。”昌院士提高了音量,“啟動所有外接感應器,對標記能量回路進行低強度能量脈衝注入,同時,雲樞,保持接觸和精神專注。”
一瞬間,布置在能量回路關鍵節點上的數十個外接感應器同時亮起微光,發出低沉的嗡鳴,細微的能量脈衝被小心翼翼地注入那些熒光回路。
李雲樞同時將雙手按在設備基座兩側兩個最大的標記點上,屏住呼吸,全力集中精神。
這一刻,所有研究人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監控屏幕上的數據曲線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是能量脈衝注入引起的背景噪聲。
然而,波動僅僅持續了數秒,便迅速平息。
球形設備對注入的能量毫無反應,既沒有吸收,也沒有排斥,那些能量如同石沉大海,消失在回路之中,未能激起半點漣漪。
李雲樞的接觸和精神感應,也未能引發任何額外的變化。
“能量脈衝被無效吸收,未觀測到設備響應或回路激活。”
“第四階段......”
“第五階段......”
一項項測試方案被執行,從不同的接觸方式、不同的精神引導技巧,到配合外部能量場、聲波、甚至特定頻率的振動進行協同刺激......
李雲樞幾乎嚐試了所有研究人員能想到的可能。
他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讓他感到有些疲憊,外骨骼裸露部位的皮膚也因為反複接觸而微微發紅。
但自始至終,那台球形設備,以及它周圍的一切,都保持著絕對的沉默。
它就在那裏漂浮著,拒絕著一切形式的溝通與控製。
當最後一項測試指令完成,李雲樞放下微微顫抖的手臂,站在原地喘息著。
周圍密集的監控設備依舊在忠實地記錄著,但所有屏幕上的數據,都指向同一個結果——無異常,無反應,無變化。
整個測試區域陷入一片死寂。
昌院士癱坐在主控台的椅子上,仿佛一瞬間又蒼老了幾歲,他摘下眼鏡,用力揉著眉心。
“是不是強度不夠?要不我們加大能量輸入,其它的手段也可以加強一些。”李雲樞對著頭盔上的通訊器說道。
“我的身體沒有任何異常,我還撐得住,我們再試試!”
昌院士苦笑著搖了搖頭,“雲樞,這不是強度的問題,以這台設備的科技含量,隻要是有效,哪怕再小的輸入也會帶來變化。”
“沒有,那就是無效,哪怕我們將強度提高幾倍也是一樣的。”
“那樣除了會傷到你的身體,沒有其它任何意義。”
“抱歉,雲樞,是我們想的太好了,這台設備根本就沒有這些捷徑讓我們走。”
“恐怕這東西的製造者從一開始就設定好了程序,除了按照程序以外,並不會出現任何變化。”
“我們人類的科技水平還是太低了,解不開它的秘密。”
李雲樞緩緩抬起頭,透過麵罩,望向那近在咫尺卻遠隔天塹的球形設備,他伸出手,最後一次,輕輕拂過那冰冷光滑的表麵。
觸感,依舊隻有冰涼。
所有的準備,所有的決心,所有的期待,在這一刻仿佛都化為了無形。
測試,失敗了。
一時間,無力感和失落感再一次籠罩住了李雲樞,不過他馬上又打起了精神。
不就是沒有獲得意外的底牌嗎?
怕什麽!
就算沒有這個,東國也一定會戰鬥到底!
什麽時候自己居然也將希望放在這種完全不可控的東西上了?
李雲樞自嘲的笑了笑,就在他徹底調整好心態,振作起精神,準備將手從設備基座上移開時
一道微光。
極其細微,幾乎被周圍明亮的燈光所淹沒,但李雲樞捕捉到了。
那並非來自地麵標記的能量回路,而是源自球形設備本身,一道淡淡的、如同呼吸般微弱的閃光,在球體表麵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李雲樞的動作瞬間僵住,心髒猛地一跳。
“等等!”他脫口而出,聲音有些激動,“剛才......剛才它是不是閃了一下?”
主控台後的昌院士猛地坐直身體,幾乎將臉貼到了監控屏幕上:“哪個位置?記錄回放,所有單位,檢查剛才的數據流!”
“報告,可見光波段未捕捉到明顯變化。”
“紅外、紫外光譜無異常。”
“能量讀數......等等,在剛才那個瞬間,設備內部有極其短暫的能量漲落,幅度極低,幾乎淹沒在背景噪聲裏!”一名緊盯能量監測屏的技術員突然喊道。
不是錯覺!
李雲樞不再猶豫,他猛地向前一步,幾乎是撲到了球形設備前,將兩隻手掌完全張開,用力地按在了那冰冷光滑的表麵上。
“嗡——”
一聲低沉的嗡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回蕩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深處。
緊接著,異變陡生!
球形設備外麵,光芒再次亮起,這一次不再是閃爍,而是如同被點燃的星火,穩定而持續地散發出來,將整個球體映照得如同發光的琥珀。
“信號,有強信號接入!”
“所有頻道,所有頻段,被同一個信號源強製覆蓋了!”
“無法解析信號模式,不是我們已知的任何編碼。”
主控室內,所有的屏幕,無論是監控畫麵、數據流圖,還是分析界麵,都在一瞬間被刷屏。
刺眼的雪花閃過之後,一幅極其簡單,卻讓李雲樞永遠忘不了的圖像,占據了每一個顯示終端。
那是一幅畫。
用蠟筆畫的,線條稚嫩,色彩簡單。
潔白的紙上,畫著幾個手拉手的小人,他們高高地舉著另一隻手臂,像是在用力地揮手,小人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在小人的旁邊,是用鉛筆歪歪扭扭寫下的幾行字,那字跡,李雲樞到死都忘不了——
【爸爸媽媽,我們等你們回家。】
刹那間,時光倒流。
李雲樞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絕望的告別時刻,在震耳欲聾的爆炸和異族的嘶吼中,最後一批孩子進入傳送門,其中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在車門關閉的前一刻,哭著將這張攥得皺巴巴的畫展開在了屏幕前麵……
那是他上輩子,作為指揮官,未能完成的承諾;是他穿越時空,依舊刻骨銘心的痛楚與牽掛!
整個遺跡三層,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直擊心靈的信號驚呆了。
昌院士顫抖著扶住控製台,聲音哽咽:“這......這不是設備預設的程序......這是......這是......”
李雲樞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幅畫,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
他明白了。
這台設備回應的,不是能量,不是技巧,不是任何外在的刺激。
它回應的,是跨越了生死與時空的......執念與呼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