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蕊中的孩童魂靈睜開眼時，林墨看見自己左掌心浮現出完整的量天尺紋路。那並蒂蓮的根莖穿透三百光陰，將他與七歲那年凍斃雪夜的自己連成因果線。花萼處垂落的露珠裏，映著初代掌教剜出青霓逆鱗時，濺在他眼角的血痂。
    蓮中讖?
    並蒂蓮突然燃燒，林墨在青焰中看見雙生真相——當年掌教抽骨鑄尺時，將他七情六欲封入青銅棺，卻把孩童凍僵前畫在雪地的桃木劍紋，刻進了真正的量天尺。此刻蓮根纏上他腳踝，每根須毛都化作星隕閣弟子的怨魂，啃食著他惡屍殘留的罪孽。
    “師兄的劍穗該換了。”瑤光的殘音從某片花瓣傳來。林墨低頭，發現腰間桃木劍的平安結竟是用困龍索編織，而劍穗末端墜著的，正是他哄騙鐵蛋吞下的那枚傀儡符。當劍穗墜入蓮池，池底浮出三百張生辰帖，每張背麵都印著他操控弟子赴死時，指尖顫抖的星砂痕跡。
    因果舟?
    蓮池忽化星川，林墨腳下浮現青銅舟。船頭懸掛的引魂燈，燈罩是他當年剝下的青霓逆鱗。燈光穿透霧靄，照見舟身刻滿“林墨弑師”“林墨屠門”等罪狀，字跡卻與他教鐵蛋臨帖時的筆鋒如出一轍。
    舟行至星川中央，林墨看見自己的倒影分裂成善惡雙魂。善魂正用桃木劍雕琢蓮花燈，每削下一片花瓣，就有個星隕閣弟子複生；惡魂卻將量天尺刺入船板，尺鋒挑起的血浪裏，浮出他百年前埋入鐵蛋靈台的噬魂釘。
    當雙魂同時伸手抓向他的咽喉，林墨突然捏碎掌心的量天尺紋。星川倒卷的刹那，他看清青銅舟的龍骨——分明是初代掌教抽他脊骨時，故意留下的第七節椎骨。
    星髓燼?
    蓮焰焚盡因果舟，林墨在灰燼裏拾起塊青銅殘片。殘片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鐵蛋周歲宴上，他偷偷替換抓周物時，袖口沾染的龍涎香——那香氣與青霓墮淵前，留在他衣襟上的血漬氣息完全相同。
    “原來你早知……”林墨的喃喃被星川咆哮淹沒。川水凝成瑤光消散前的模樣，少女手中未繡完的平安符突然展開，露出背麵用傀儡線繡的星軌圖——正是他滅門夜啟動大陣的最後一筆。
    當平安符裹住殘存的惡魂，林墨聽見自己百年前種在鐵蛋心口的噬魂釘在哀鳴。釘身浮現的細密裂紋，與他教鐵蛋練劍時，少年在星隕閣照壁上劈出的劍痕分毫不差。
    量天痕?
    並蒂蓮徹底綻開的刹那，林墨的善魂突然握住量天尺。尺鋒劃開蓮台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真正的命軌——八百年前初代掌教從青銅棺抱出的嬰孩，心口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半枚染血的桃木劍穗。
    “你本就是我的悔。”初代掌教的殘念從蓮芯滲出，化作青霓被剜鱗時嘶吼的星紋。林墨突然洞悉真相：所謂惡屍，不過是掌教為掩蓋弑龍之罪造的替身；而凍斃雪夜的孩童，才是真正承載玄天宗道統的繼承人。
    量天尺突然軟化，在林墨掌心重鑄成桃木劍形狀。劍身浮現的《萬星朝宗圖》裏，青霓的龍魂正盤繞在鐵蛋的龍角上，而所有星隕閣弟子的命燈，都係於他當年雕琢平安結時，不慎割破指尖的那滴血。
    歸墟謁?
    蓮池幹涸處裂開深淵，林墨縱身躍入時，懷中的桃木劍突然震鳴。下墜途中，他看見兩側岩壁刻滿自己的罪狀，而每道刻痕深處都嵌著枚青銅釘——正是他操控鐵蛋屠滅三千裏妖族的凶器。
    深淵底部矗立著真正的青銅棺，棺蓋上星紋竟是他七歲凍斃前，用樹枝在雪地塗鴉的圖案。當林墨伸手觸碰，棺內突然傳出鐵蛋的龍吟，聲波震碎三百傀儡符，每塊符文中都飛出個被他篡改記憶的星隕閣弟子。
    “師兄錯了。”林墨將桃木劍刺入心口，劍身吸收的罪孽突然反灌進青銅棺。棺蓋開啟的刹那，他看見自己跪在雪地的殘軀開始消散，而凍僵孩童手心的桃木劍紋，正化作星砂流向鐵蛋眉心的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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