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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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血色鎖鏈漸漸扁平,條條漂蕩起來酷似繃帶,遇上火,顏色燒起來愈發濃豔,呼嘯而過間掉下來的火星猶如燒幹的血滴。
然而,怪物在團團火焰毫發無傷,通體金色反而愈發鮮豔,一道道先發製人的攻擊下,它不再坐以待斃,張口將焰火盡數吞進體內。
虛無幻下意識去盯怪物的腹部,那一塊竟沒有特殊隆起,不由得心頭一緊,猛地抬頭,視野中果不其然是迸發而來的火海。
她正要躲閃,下一秒卻又定在原地,隻因一道聲音忽然出現,猶如一道不可違抗的命令。
「別動。」
可是,她當真不能移動嗎?並非如此,她隨時可以離開,但古怪的思維卻在勸說自己——試試看吧。
經曆諸多事件後,虛無幻早已不再否認自己與凡特安瑞之間的聯係,但她清楚一點,就目前而言,她們還不等於同一個人。
差異是什麽?虛無幻在心底認定為是——經曆。即便靈魂、血脈相同,但未知的過往完全能將同一個人塑造出不同的性格與思想,所以,她想經曆一遍,想要接受一切。
可惜,連這樣稚嫩的想法都沒能實現。在火焰撲麵的刹那,一道黑色的身影包裹住了她。
攻擊隻一瞬,不久便散開,黑色羽翼也隨之收起,冥律沒有詢問緣由,忽道:“既然經曆不同,虛無幻就隻是虛無幻。”
被戳中心事,虛無幻幹笑一聲,糊弄道:“看來窺心蛛有後遺症。”
眼前溫柔平靜的臉蛋上多出一分嚴肅,他說:“在向你坦白之前,我對你說過的不全是假話。”
虛無幻裝作聽不懂,插科打諢道:“難辦啊,殺不死它該怎麽辦呢。”
“虛無幻。”冥律的聲音失去溫度,“殺死它不代表人類能掌握殺死凡特安瑞的方法。”
虛無幻怒道:“明知道普通火焰起不到效果,卻還要我試,你不就是想看看我的態度嗎!”
他的回答,簡單明了,“是。”
虛無幻沉下臉,眼珠越發的黑,“不需要去猜我的態度,我明確的告訴你,自從殺死石骨男之後,我一天也沒有想過要站在凡特安瑞的對立麵。”
冥律的語氣發冷,“你忘記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嗎?”
怎麽會不記得!
虛無幻怒意不減,“你隻是異能失效!為什麽要拐彎抹角的用動物的身份來接近我,一開始就告訴我真相,攔住我,我就不會去那裏,就不會遇見凡特安瑞!”
冥律克製道:“因為我是失敗品。”
熟悉的字眼在腦海中浮現,虛無幻鬱悶地甩開這些不合時宜的畫麵,可他們陰魂不散,圍在她的身旁,宣告著任務的失敗。
「他並不是你的天使,跟那群利用你的人沒有區別。隻有我,才是你真正的同伴。」
當“她”出現,周圍那堆煩人的聲音才煙消雲散。
虛無幻喘過氣,望向前方筆直的身影,她們的相遇,總在一片純白之境。不過這一次有所不同,隻要留意一下,就能發現她們所處於的地方,是一片雪地。
眼角的餘光瞥見冥律緊張的神情,轉眼他站到麵前,聽不見他一張一合到底說了什麽,費了好大勁,才想到,某一次的口型是自己的名字——
“虛無幻!”
冥律大多溫柔,偶爾冷淡,少有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可他這一次真的手足無措,隻能眼睜睜看著虛無幻受過傷的地方開始裂開。
那些明明愈合了的傷口居然在同一時間重現,撕扯著,將她拉入痛不欲生的地獄。
數道裂縫爬滿虛無幻的身體,冥律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碰就會碎開。
雪地之中,縹緲的身影徑直靠近,她說:「回溯時間,對你我而言毫無用處。」
虛無幻聽不懂,“回溯什麽?”
「這些傷口就是證明。」凡特安瑞說道,「逆轉身體的時間,將受過傷的事實掩蓋,這就是這項異能卑劣的手段。」
“卑劣?”虛無幻半跪在地麵,仰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高傲身影。
風雪穿過朦朧的身體,“她”猶如一棵屹立在雪地中的挺拔的樹。
「它是精神的麻醉劑,一旦你依賴其帶來的便利,就是將自己視為工具。好好感受一次,這些疼痛才是你真正的處境。」
虛無幻伸出手,略過身前的冥律,抓住凡特安瑞的衣裙,那張藏匿於麵紗下的臉蛋依舊難以看清。冥律順著她的動作看去,麵前空空如也,可她的眼神、手勢,分明在說截然相反的答案。
冥律轉過頭,注意重新放回虛無幻的身上,他試圖喚醒她,可隻是徒勞。眼前,細小的碎塊從虛無幻的臉蛋上滾落,他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它們經過大腿,落在地麵,頃刻間被風雪覆蓋。
風雪中,居高臨下的麵紗紋絲不動,“她”的聲音飄來,透著冷冷的香氣,似在平靜地催促虛無幻做出選擇。
「你擁有的東西全都是別人強加給你的,隻有我,才是你與生俱來的一部分。我沒有耐心,在風雪將你帶走之前,給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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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裏流淌的是無可奈何,虛無幻抓不出一絲異能反應,她沒想通的事情實在太多,此刻也才剛剛明白,原來凡特安瑞就如同自己體內的異能開關。
選擇繼續以異能者身份生存下去就是與凡特安瑞為敵,待全身傷口徹底裂開,粘不住的身體注定四處飄散。
虛無幻微微一笑,莫名有閑心,想著自己要是怪物就好了,即便不將碎塊召回,也能重塑一個完整的身體。
有人捧住她的臉蛋,帶走她下意識的目光,映入她的眼簾,是冥律少見的模樣,“虛無幻!”
啊,她還能讀出三個字,可其他的真是難猜。下一秒,黑色羽翼將她裹住。這回不僅是聲音,連人都看不清,眼下隻剩黑乎乎的一片。
當人處於黑色世界中,身體會不自覺去觸摸周圍的環境,本能地用觸覺來代替視覺。虛無幻的雙手在黑色羽翼上輕輕來回,仿佛回到他們相識的第一天。那一天,危險來臨之際,她也是這樣安撫他的身體。忽然,感受到耳邊變化的吐息,應是冥律說了什麽。
虛無幻輕笑,自認倒黴。什麽時候想起那句話不好,偏偏這時候想起來,這回是真的要把自己害死。她碎玻璃似的雙唇微張,聲音細碎,擠出來都顯費勁,然而這就是她的選擇——
“我是異能者。”
話音一落,猛然一顫,回過神,竟已痊愈,黑暗中,虛無幻活動著完好的身體,滿眼不可置信。
像是察覺出她的變化,冥律鬆開懷抱,小心得過頭。瞧見她沒事,由衷一笑。然而,放鬆不過兩秒,他驟然起身轉向身後。
出乎意料的,這一回眼前的“風景”與之前大不相同。那隻怪物自然還在,隻是前方多了名紅發少女,雪落在她的肩頭,風帶走了她額前的麵紗。
刹那間,冥律的眼神從警惕變為疑惑,唇角也從冷靜轉為震驚,他看見的,分明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蛋。
虛無幻跟著起來,神色卻是淡然。
凡特安瑞扯了下嘴角,雖說是同一張臉,可截然不同的神態,讓人倍感陌生,她抬起手掌,中心飛出一隻血色的蝴蝶,它渺小的身影在大雪中微不足道。然而,就是這樣一隻可以忽略不計的蝴蝶,竟在轉眼間密密麻麻布滿怪物的身體,將它吞噬殆盡。
虛無幻想起什麽,從口袋中拿出身份卡。這張卡表麵本疊著類似花絮的玻璃,軟綿綿紮在卡裏,處理不幹淨,內部芯片也由此陷入失效狀態。現在,這張卡似乎正常了,至少那些玻璃肉眼可見的浮出來,正隨風慢慢消散。
風經過天空,拂過黑暗之中金色的月亮。
與此同時,地麵上一抹抹掛在袖口的純金月亮在眾人的行動中搖晃、不安,期間偶有人發出對今晚月色的感慨——“悲涼”。
自“行厭路”接手《曼達斯悌》後,其性格更為古怪,這是他第幾次誤傷無辜,大眾銘記在心,敢怒不敢言。
許艾斯為他勞心傷神,批評教導一樣不少,可後者總不以為意,甚至每每擺出一副困意。前者忍無可忍,終是下令將律愛陌關進禁閉室。
“聽說他被注射了藥劑,所以才……”成員沒有繼續說下去,識相地閉上嘴,朝前方的韓韞天微微頷首,緊接著安靜地往別處走。
韓韞天似有意又似無意地目送他們離開,她身上的傷到現在也沒好,以至於還裹著石膏固定,而這些傷也是律愛陌的傑作。除她之外,僅統計[oon]公會內部受害情況,已達到五百二十人。
月牙湖的另一頭,一人喊出她的名字,繞著旁邊走來。韓韞天聞聲望去,見是韓洛優,他的狀況更為糟糕,脖頸、胸口,哪一處都傷得很重,但好在都不構成致命傷。
脖子上的傷可能多少影響到他的發聲部位,這幾日說起話來不再有往常的清透,倒像是吃了輛摩托車卡在喉嚨裏。
從兩人受傷之日起,許艾斯就給他們批準了較長的假期,並要求強製執行。今夜,他們不約而同出現在這裏,隻因聽說了一件事。現今,外麵有關律愛陌的謠言正滿天飛,偏隻有一件極其離譜的事情可以確定。那便是——他居然試圖開啟被封印的《曼達斯悌》。
當下的月牙湖已經整理幹淨,可在不久之前,卻是一灘紅色。湖邊,兩人的臉色在月光下發黑發沉。半小時前,他們同時收到一封內容相同的郵件,若不是醒目的圖標在彰顯真實性,兄妹倆定會以為這是誰的惡作劇。因為,這毫無道理。
平靜的湖麵倒映出兩人靠近的身影,韓韞天快步上前,單手摟著韓洛優的肩膀,倚在肩頭。後者輕撫她的後背,即便察覺她身體微微發顫,也理不出一句安慰的話術,麵對那一聲略帶哭腔的“哥”,胸口愈發沉重。
肩頭,韓韞天的頭埋得很低,兩隻環抱住她的手,更是像要將她藏起來,後背一下又一下的重量雖溫柔卻適得其反,她憋不住情緒,如決提的大壩迫不得已發泄出來,抽泣聲中她的文字要聽得萬分小心,她說:“我不相信小陌會做出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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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誰會相信。哪怕律愛陌自我、任性,做事隨意,拋開能力不談,性格上確實沒有一處閃光點,但他從來不是一個狠毒的角色。何況他對事事不關心無所謂,怎麽可能想得到用獻祭活人來扭轉封印圖案的禁忌之術。
風,迎麵而來,夾雜著久久不散的血腥味,延綿到公會裏的各個地方。順著最濃的方向尋去,便是來到禁閉室的門前。
大門很是厚重,打開時遲緩得像度過一個世紀。從裏麵走出幾人,他們拿著帶血的衣服和一些瑣碎的東西。韓韞天沒有細看,目光從旁人身上潦草滑過,大步走進禁閉室內,與坐在床邊的律愛陌視線相撞。
“喲,晚上好啊。”率先開口的是律愛陌,他身體半裸,昂著頭,雙臂伸直在身後,語氣平緩。
一旁的椅子上掛著幾條毛巾,也全是血,要不是血色過於鮮豔,恐怕會跟這把棕色的椅子融為一體。
韓韞天憋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怪。
“差不多了。”傷口還沒處理好,律愛陌卻叫停其他人的動作,徑自穿上襯衫,全然不顧醫師的勸告,輕飄飄道,“反正死不了。”
一屋子的人沉默了。
律愛陌吩咐別人把東西取來,檢查一遍後,將它帶回脖子上。這是一條項鏈,一條藏著《曼達斯悌》的項鏈。
一般來說,飾品是襯人的。可在這裏卻有所不同,即便是灑脫恣意的律愛陌竟也被喧賓奪主,淪落為陪襯的落葉,他有多麽奪目,項鏈就有多麽璀璨。
再瞧瞧律愛陌的模樣,近來頗有些過分的好看。可詭異的是,這所謂的好看,不是源於他越發俊朗的容貌,而是他由內而外的氣質。
兄妹倆若不是看著他長大,恐怕也會像外界的陌生人一樣以為他生來便是這般漂亮。
形容一個男孩漂亮是少見的,形容他氣質漂亮更是罕見,可這確確實實是律愛陌近期以來的變化。伴隨年齡的增長,他五官鮮豔,棱角也分明起來,少了幾分原來是秀氣,而這本該稱之為英俊的臉蛋,卻蓋不過那抹令人詫異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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