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豐跪在奶茶店廢墟的積水裏，手機屏幕裂痕中滲出暗紅液體。陳寧香最後發來的定位定在此處，霓虹燈牌垂落的電線浸在血泊中，滋滋冒著青煙。他摸著左肋下新生的疤痕，那裏嵌著塊汽車碎片，每當雨夜就會灼燒般疼痛。
    殘破的卷簾門突然升起半米。
    腐朽的甜膩氣息撲麵而來，操作台堆積著長滿綠毛的奶茶杯。顧家豐爬進店內時，手腕被碎玻璃劃破，血珠滴在收銀機鍵盤上，顯示屏突然亮起"歡迎回來"的字樣。風鈴在無風的空氣中叮當作響，每一聲都伴隨著陳寧香支離破碎的笑。
    "你帶了祭品。"她的聲音從榨汁機裏傳來。
    顧家豐顫抖著掏出錢包，那張平安夜電影票根已經發黑卷邊。當他將票根投入珍珠煮鍋的瞬間，粘稠的液體突然沸騰，浮出十七顆人類臼齒。蒸汽在鏡麵牆上凝結成電影畫麵：本該空無一人的午夜場影院裏，穿著染血白裙的陳寧香獨自坐在7排13座。
    操作台下的冰櫃自行彈開，冷氣中蜷縮著被肢解的玩偶熊。這是去年他送她的生日禮物，此刻棉花裏塞滿聊天記錄打印紙。顧家豐抽出浸血的紙張，發現每句對話下方都用經血寫著二進製注釋，最新一頁粘著他的頭發與指甲碎屑。
    後廚傳來菜刀剁肉的悶響。
    顧家豐推開虛掩的鐵門，看見陳寧香背對他站在案板前。她褪色的裙擺下露出森森腿骨，握刀的右手缺失三根手指。案板上堆著仍在抽搐的內髒，當她轉身時，顧家豐看見她胸腔裏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機。
    "還差最後一樣。"她將菜刀插進自己的左眼窩，"你當年沒喝完的奶茶。"
    冰櫃底層突然炸開，半杯凝固的茉莉奶綠滾到腳邊。奶茶表麵結著血膜，吸管上留著陳寧香的唇印。當顧家豐咬住吸管的瞬間，整間店鋪開始劇烈震顫，所有器皿浮現出陵園墓碑的倒影。
    陳寧香的靈體突然膨脹至天花板，發絲纏住橫梁。她的皮膚像浸濕的宣紙般剝落，露出下麵由qq聊天記錄編織的肌肉紋理。顧家豐被無形力量拎起，後背貼上冰櫃門，看見她碎裂的瞳孔裏映出自己七竅流血的模樣。
    "用你的執念喂養我。"她的聲帶振動著空氣中的血珠，"就像這三個月的深夜。"
    顧家豐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記憶如高壓水槍衝破閘門。他看見自己這九十天如何瘋狂刷新聊天窗口，如何將加班照片p上陳寧香的倒影，如何在淩晨三點對著"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自瀆。那些無處安放的思念化成黑霧，正從毛孔裏噴湧而出。
    風鈴突然炸成碎片，陳寧香的身體開始坍縮。她將汽車碎片刺入顧家豐的鎖骨，兩人傷口處湧出的血水在空中交匯，繪製成完整的二進製咒文。店鋪外牆轟然倒塌，露出後方無邊墳場——每塊墓碑都亮著手機屏幕，顯示著他們的聊天界麵。
    顧家豐在劇痛中摸到陳寧香的後頸，那裏嵌著半塊擋風玻璃。當他吻上她破碎的嘴唇時，嚐到腦脊液混著茉莉花茶的滋味。所有奶茶杯突然騰空而起，在暴雨中拚湊成巨大的電影銀幕，播放著他們永遠錯過的平安夜約會。
    陵園方向傳來引擎轟鳴，那輛無人駕駛的貨車撞破雨幕衝來。陳寧香在最後時刻將顧家豐推出廢墟，自己化作數據流融入車頭。當貨車碾過奶茶店殘骸時，顧家豐看見擋風玻璃上浮現她的笑臉，用口型比著"好好活著"。
    手機突然響起特別關注提示音。
    顧家豐跪在暴雨中打開qq，陳寧香的頭像永遠灰了下去。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三個月前2147，是他始終未讀的那句："奶茶買好了，等你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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