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殊途
    寒潭結冰那夜，蕭寒在九紫腕上係了七枚青銅鈴。每枚鈴鐺都刻著狐麵紋，鈴舌卻是半片龍鱗形狀，稍一碰觸就會發出鳳鳴般的清音。
    "戴著這個，青丘的人便尋不到你。"蕭寒說話時正在收拾妝奩，裏頭擺著十二支白玉簪，每支簪頭都雕著不同形態的狐狸，"明日會有商隊經過山下，你..."
    銅鏡突然映出九紫含淚的眼眸，蕭寒指尖的白玉簪"哢嗒"折斷。簪子斷麵滲出銀血，那是他封存其中的心頭精血。
    "你要趕我走？"九紫扯斷腕間鈴鐺，青銅碎片劃破指尖。血珠墜地的刹那，冰層下傳來龍吟，整座寒潭開始劇烈震顫。
    蕭寒轉身時衣擺結滿霜花，眉心浮現鎖魂釘的虛影："你既憶起前塵，就該明白人妖殊途。"他抬手招來風雪封住潭麵裂痕，袖口滑落的鎖鏈卻暴露了天罰將至的秘密。
    九紫突然撲過去扯開他的衣襟，三道貫穿心口的金痕正在滲出龍血。那是她覺醒時失控的神力所傷，每道傷痕都刻著逆天改命的代價。
    "這就是你夜夜去後山的原因？"九紫的淚珠滾落在他胸口的傷痕上，竟將猙獰的金紋融成桃花形狀，"用自己的妖丹吸收天罰餘波，當我察覺不到麽？"
    蕭寒握住她手腕的力道突然加重，身後炸開六條狐尾將人卷到半空。寒潭冰麵映出駭人景象——他的尾骨處延伸出七條鎖鏈，每條都通向不同方向的虛空。
    "看清楚了？"蕭寒的金瞳妖光暴漲，"天罰鎖已經穿透我的三魂七魄，下次雷劫到來時，方圓百裏都會化作焦土。"他故意讓鎖鏈絞碎一塊山岩，"你要陪著灰飛煙滅麽？"
    九紫在狐尾纏繞中艱難地抬起手，指尖龍鱗印記突然刺出金光。鎖鏈在觸及金光的瞬間軟化，她跌落進蕭寒僵硬的懷抱："三百年前你替我承受九千雷劫，如今換我為你擋災，有何不可？"
    子夜時分，九紫在藏書閣翻出了蕭寒的命盤。青銅羅盤中央嵌著並蒂蓮殘瓣，外沿三百六十道刻痕已填滿血珠。當她割破手指滴入自己的龍血時，羅盤突然化作雙魚玉佩——陰陽雙魚各自缺了眼，正是他們殘缺的命數。
    "用我的龍魂補你妖丹可好？"九紫從背後環住正在調息的蕭寒，感覺到他瞬間繃緊的脊背，"《萬妖譜》記載，龍狐相融可避天..."
    "不可！"蕭寒震開她的力道撞碎了供桌，狐仙像滾落在地裂成兩半。他盯著神像中飄出的血色姻緣箋，突然發了瘋似的捏訣焚毀，"你我姻緣早在前世就斷了！"
    九紫搶下半片未燃盡的箋紙，朱砂字跡依稀可辨："蕭氏寒與敖氏長樂，緣盡雷劫第九重..."她突然記起前世咽氣時看到的最後景象，青年狐妖抱著她的屍身躍入焚天業火。
    更漏聲裏，九紫做了件極瘋的事。她趁蕭寒被天罰鎖拖入幻境時，將自己的龍魂渡入他靈台。霎時間星移鬥轉，她看見三百年前的青丘禁地，少年蕭寒跪在雪地裏，懷中抱著條奄奄一息的白龍。
    "用我的九尾換她一線生機！"少年對著虛空嘶吼，生生扯斷三條狐尾。血染的斷尾化作鎖鏈捆住劈向白龍的天雷，而剩餘六尾迅速枯萎成灰。
    幻境外的九紫泣不成聲，她看見蕭寒將護心鱗按入白龍心口時，自己的龍角正抵著他支離破碎的妖丹。前世今生兩道魂魄產生共鳴的瞬間，現實中的古廟轟然坍塌。
    塵煙散盡時，九紫發現自己躺在蕭寒的狐尾中。六條尾巴結成繭狀護住她周身，而蕭寒的上半身已呈半透明狀，連落在他臉上的月光都直接穿透了。
    "值得麽？"蕭寒的聲音輕得像要散在風裏，"逆天窺探往昔，折損了你三百年陽壽。"
    九紫將龍鱗玉佩按在他心口，看著金光慢慢補全他的魂魄："用三百年換與你相守三十載，這買賣劃算得很。"
    破曉時分，九紫在殘垣斷壁間拾到片冰晶。陽光穿透晶體的瞬間，映出千裏外青丘祭壇的景象——三百青銅柱纏滿困龍鏈，正中刑架上懸著枚染血的狐麵玉玨。
    蕭寒的臉色在看到玉玨時驟變，那是他母親的遺物。
    "他們終於找到我的軟肋了。"他苦笑著捏碎冰晶，指尖被割得鮮血淋漓，"明日我便回青丘領罪，換你..."
    九紫突然咬破舌尖，以龍血在虛空畫出禁咒。磅礴的靈氣震碎十裏桃林，她在漫天飛花中祭出本命龍珠："你若敢走，我此刻便自碎元神。"
    龍珠裂紋蔓延的聲響中，蕭寒終於顫抖著將她擁入懷中。兩個殘缺的魂魄在晨光中交融，坍塌的狐仙像突然重組，神像手中多出柄纏繞雙魂的青銅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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