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成眷屬
    上元夜，姑蘇河漂滿蓮花燈。九紫倚在畫舫闌幹，望著橋頭賣糖人的老嫗發怔。那老嫗生著雙狐狸眼，腕間係著褪色的紅繩——正是當年被她斬斷姻緣線的司命星君。
    "嚐嚐這個。"蕭寒將剛買的桂花糕遞來，他如今已能自如收斂妖氣，金尾化作玉帶纏在腰間，唯有垂眸時睫下閃過的一線金芒，還留著青丘世子的風華。
    九紫咬了口糕點，忽然被餡心裏的硬物硌了牙。吐出來竟是半片龍鱗，在月光下泛著熟悉的光澤。她猛然抬頭，看見蕭寒掌心跳動著她的本命龍珠，珠內纏繞著兩人的命魂。
    "司命星君給的賀禮。"蕭寒將龍珠按入她心口，岸邊突然升起萬千孔明燈。每盞燈上都繪著狐尾纏龍紋，照亮了整條運河，"她說偷了你三百年的相思債，該還了。"
    九紫忽然心口滾燙，龍珠歸位的刹那，記憶如潮湧來。她看見司命殿中，白發星君將兩人的命魂係在弑神劍上；看見蕭寒踏遍九幽，用狐尾換回她被典當的情魄；最後畫麵定格在昨夜子時，蕭寒跪在司命麵前，用永生永世不入輪回的代價，換她重獲龍身。
    河麵突然分開，青丘與龍族的儀仗從水底升起。八十一匹天馬拉著的婚輦上，狐族長老與龍王並坐，手中捧著纏繞紅線的命盤。
    "鬧夠了便回家吧。"龍王將婚書拋向空中，金箔化作流星雨，"三界姻緣司剛批了你們的婚牒。"
    九紫卻拉著蕭寒退後兩步，弑神劍從袖中滑出，落地化作青玉簪。她拾起簪子別在發間，轉身朝著人間燈火最盛處走去："我們要的姻緣不在三界簿上。"
    蕭寒笑著與她十指相扣，身後九尾綻開如焰。金尾掃過處，河燈都化作並蒂蓮，每一朵都映著他們前世的遺憾與今生的圓滿。
    他們在塞外牧過狼群，狼王額間生著龍鱗狀的斑紋；在南海種過桃林，花瓣飄落時變成遊魚；最驚險是蜀中地動那回，九紫的龍息與蕭寒的狐火凝成結界，護住整座城池，百姓為他們塑的銅像至今還冒著青煙。
    百年後的某個雪夜，九紫在客棧燭下補衣。蕭寒推窗放進隻凍僵的雀兒，雀兒落地竟化成當年青丘的青衣少年："族長快撐不住了，青丘...需要您回去。"
    蕭寒將溫水注入茶盞，盞底浮出青丘冰封的影像："當年我剜妖丹時，便不是青丘的人了。"他指尖凝出狐火，火中浮現新生的九尾幼狐，"告訴長老，真正的青丘之主，當在紅塵中修煉。"
    少年離開時，留下節纏著紅線的桃枝。九紫將桃枝插入弑神劍劈出的地縫，轉眼長成通天巨樹，花開時香傳三界。後來人們稱它姻緣樹，說在樹下誠心許願的戀人，會看見一龍一狐的身影掠過月下。
    又三百年，九紫在昆侖巔發現塊奇石。石中封著對交頸而眠的龍狐，正是他們最初的模樣。蕭寒將石頭放在姻緣樹最高處，月光穿透時，整個夜空都流轉著當年的婚書：
    "天地為鑒，龍狐為盟。不求永生，隻爭朝夕。"
    而今每當初雪落滿青丘廟，便有香客說看見個銀發郎君與龍紋女子掃雪。他們踏過的石階會長出並蒂蓮，蓮心綴著露珠，細看竟是星塵凝的相思淚。
    坊間的話本寫到終章，總說那對龍狐成了姻緣神。卻不知他們仍遊蕩在紅塵，有時是茶樓說書先生與聽書的盲女，有時是鑄劍師與采藥娘。唯有腕間時隱時現的紅線，還係著最初那截斷尾、半片龍鱗。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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