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詔劫
    暴雨衝刷著斬龍台斑駁的碑文，李承稷望著嵌在龜鈕玉璽中的遺詔。血水順著螭紋溝壑蜿蜒，在"傳位於皇太子承稷"的朱砂字跡間遊走成蛇形。遠處傳來追兵的青銅鈴響，震得他眉間金痕裂開細紋。
    "殿下！"
    殘碑後轉出個戴鬥笠的老艄公，蓑衣下露出玄甲衛的鱗紋護腕。老者掀開岸邊破船，艙底竟堆著十二盞琉璃蛟燈："酒池虯龍托夢給老朽，說子時三刻要借斬龍潭的陰煞氣..."
    話音未落，潭水突然沸騰如煮。李承稷懷中枯枝發出嫩芽，阿蘅虛弱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潭底鎮著前朝太子的龍骨，姐姐說...說要用真龍血喚醒..."
    九幽司的追魂箭破空而至，老艄公甩出漁網兜住箭雨。網上銅錢符咒遇血燃起青焰，映出對岸密林中幢幢鬼影。李承稷躍入寒潭時，看見李琰的玄色龍輦懸浮半空，輦頂鑲著的骷髏冠冕正吞噬雨幕中的雷光。
    潭水刺骨，遺詔上的朱砂字跡竟化作赤鯉引路。李承稷潛至潭底，望見百丈長的蛟骨被七條隕鐵鎖鏈貫穿。枯枝突然掙脫他手掌，阿蘅殘魄凝成樹影纏上鎖鏈："快用玉璽砸開天靈骨！"
    龜鈕玉璽觸到蛟骨的刹那，整座斬龍潭翻起滔天巨浪。李承稷被氣浪掀出水麵，手中攥著截瑩白龍角。空中傳來酒娘的清嘯，白蛟虛影自雲層探爪，將龍角按入他眉心金痕。
    "原來是你..."李琰在龍輦上撫掌大笑，"十二年前國師斬的洞庭虯龍，竟是護佑太子的妖物！"他揮袖擲出八麵招魂幡，幡麵北狄文字滲出黑血，"今日便讓這斬龍台再飲龍血！"
    老艄公突然扯碎蓑衣，露出滿背夜叉刺青。他咬斷拇指將血抹在船槳，木槳竟化作丈八蛇矛："老夫乃鄭貴妃胞兄鄭驍，當年護送遺詔的羽林衛統領！"蛇矛橫掃處，九幽司弟子的鎖魂鏈盡數崩斷。
    李承稷額間龍角暴漲，視野忽變作琥珀色。他看見李琰心口纏著條雙頭蛇影，蛇尾連著北狄狼王冠冕。手中遺詔突然浮空展開，鄭貴妃的血指印化作金線刺入他腕脈。
    "稷兒...快念..."
    先帝虛影在詔書上方顯形，指尖凝著滴將散未散的精血。李承稷福至心靈，蘸血在龍角書寫詔文。潭水隨墨跡翻湧成字，竟是篇引動天地共鳴的檄文。
    李琰麵色驟變，骷髏冠冕射出百道怨魂："豎子安敢！"怨魂觸到檄文金字卻發出慘叫，被煉化成星鬥沒入李承稷周身大穴。鄭驍趁機擲出蛇矛，將龍輦釘在斬龍碑上。
    暴雨忽歇，月光刺破雲層照在潭麵。酒娘的白蛟真身自水底騰空，鱗片間嵌滿鎮妖釘。她銜著半枚青銅虎符拋給李承稷，龍睛流出血淚："去驪山冰淵...取出我百年前褪的逆鱗..."
    李琰突然捏碎腰間玉佩，太廟方向傳來地動山搖的巨響。九條赤鏈自地脈鑽出纏住白蛟，鏈頭拴著的竟是十二顆天師金丹！酒娘長吟震落半數鎖鏈，斷角處噴出青金血雨："他啟動了太陰煉形陣，要拿大胤山河給北狄作嫁衣！"
    阿蘅殘枝突然綻放血色牡丹，花蕊中飄出鄭貴妃的殘魂。前朝寵妃的虛影撫過李承稷手中龍角，柔荑點在斬龍碑某處凹痕："此處藏著太祖皇帝的..."
    追兵號角截斷話語，李承稷被鄭驍拽進密林。回望斬龍潭，見酒娘以身為祭撞向骷髏冠冕，龍血潑灑處升起赤色結界。老將軍割開手腕用血畫陣，地上藤蔓突然瘋長成牆："殿下速往驪山！老臣在此擋..."
    子時的驪山飄著藍雪，李承稷懷中的逆鱗指引方向。冰淵裂縫中滲出龍氣，凍土下埋著酒娘褪下的百丈蛟蛻。他按鄭貴妃所示割破掌心，血染蛟蛻的刹那，淵底傳來鎖鏈崩裂聲。
    "原來你在這兒。"
    李琰的聲音自冰壁傳來，他左臂化作蛇形纏著顆跳動的心髒。李承稷驚覺那心竅中遊著條小白蛟——竟是酒娘被奪的命魂！
    冰淵突然坍塌，酒娘的逆鱗發出悲鳴。李承稷墜向深淵時望見蛟蛻複活，與李琰的蛇臂絞作一團。懷中遺詔迸發金光，照出冰層裏封凍的青銅棺槨，棺麵螭紋與先帝玉佩如出一轍。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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