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現妖蹤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宮牆時，我跌坐在東宮偏殿的織錦地毯上。青磚縫隙裏滲出的寒意讓我清醒過來——方才墜入的枯井竟連通著太子寢殿的地下密室。狐火在琉璃盞中幽幽跳動，映出牆上斑駁的血手印，那些指痕蜿蜒成詭異的符咒。
    "娘娘當年埋下的東西，該取出來了。"
    青嵐的狐尾掃過鎏金燈柱，火苗突然竄高三尺。我順著她指尖方向望去，紫檀木拔步床的鏤空雕花裏嵌著枚鴿血石，那正是我前世親手鑲嵌的辟邪之物。床幔無風自動，隱約傳來孩童啜泣聲，與記憶中皇兒夜驚症的哭聲重疊。
    突然響起的銅鈴聲刺破寂靜。
    "快躲！"青嵐將我推進帷帳後的陰影。透過紗簾縫隙，我看見曹公公提著盞白骨燈籠進來，燈籠紙上用金粉畫著扭曲的人臉。他從袖中取出個青瓷香爐，紫色煙霧蛇一般鑽入太子口鼻。
    太子在錦被中劇烈抽搐起來，十指抓撓著床柱發出刺耳聲響。我想起暗格裏那本《西域毒經》，第三章記載的"紫魘香"正是這般症狀。正要衝出去，青嵐的尾巴突然纏住我的腰："看香爐底座。"
    三足狻猊香爐的第三隻腳上，赫然刻著司天監的星紋徽記。
    寅時三刻，最後一縷紫煙消散在晨光中。我摸出隨身帶的朱砂粉，就著唾沫在黃符上畫下記憶深處的安魂咒。符紙貼上床柱的瞬間，太子緊蹙的眉頭忽然舒展，腕間卻浮現出蛛網狀黑線。
    "這是......"
    "子母蠱。"青嵐的指甲劃過太子頸側血管，"母蟲在熏香裏，子蟲入心脈。等黑線蔓延到指尖，大羅金仙也難救。"她忽然轉頭看我，"小郎君不妨查查太醫院今年的犀角采購單。"
    我心頭猛然一跳。前世協理六宮時，曾發現司天監借采購藥材之名，暗中運送北疆巫蠱之物。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袋裏的明珠，突然觸到內壁凹凸的紋路——借著窗外微光細看，明珠內層竟用微雕技法刻著份貨單：
    永寧十七年霜降，司天監第三庫房
    收西域迷魂草二十斤、南詔蛇蛻三十兩
    付訖：狐尾金鎖一枚
    冷汗順著脊梁滑落。當年我中毒暴斃那日，禦膳房呈上的杏仁酪裏，正是混入了西域迷魂草提煉的離魂散。屏風後傳來衣料摩擦聲，太子不知何時醒了，正睜著琉璃似的眼睛望過來。
    "你是...白天藥鋪的..."
    "殿下又做噩夢了？"我按住他冰涼的手腕，三指搭在寸關尺處。脈象浮滑如珠走盤，這是長期服用致幻藥物的征兆。正要開口，喉間突然泛起腥甜——曹公公的白骨燈籠不知何時掛在了窗外，那些金粉人臉正在晨霧中詭笑。
    青嵐突然甩出狐火擊碎燈籠，碎裂的骨片裏迸出成群黑蛾。我扯下帷帳罩住太子，袖中朱砂粉漫天灑落。黑蛾沾上朱砂發出滋滋聲響，落地化作一灘腥臭血水。混亂中碰到太子枕下的玉如意，前世記憶轟然湧現：
    那是我封貴妃時先帝所賜，曾浸在太液池吸收月華百日。握住如意的瞬間，掌心突然灼痛，玉石表麵浮現出血色咒文——竟是失傳已久的噬魂咒！
    "殿下近日可收過生辰賀禮？"我盯著如意尾端新嵌的翡翠，"此物被人用屍油浸泡過，會誘發心魔。"
    太子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上月及冠禮，司天監少卿獻上的..."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珠竟帶著點點金芒。我掰開他掌心，看見金血中遊動著發絲細的蠱蟲。
    "別動！"青嵐彈出狐火灼燒蠱蟲，火苗卻突然變成幽綠色。她臉色驟變："這是用貴妃陵寢土養的屍蠱！"
    晨鍾恰在此時響起，宮門外傳來侍衛換崗的聲響。我將朱砂粉混著自身鮮血調成符水，沿著床榻畫下七星鎮魂陣。最後一筆落下時，太子腕間黑線突然暴起，如毒蛇般咬向我頸側。
    "娘娘小心！"
    青嵐的驚呼與記憶中的聲音重疊。前世產子那夜，接生嬤嬤突然掏出淬毒匕首，也是這樣一聲"娘娘小心"，禦前侍衛的劍鋒穿透嬤嬤心口。我本能地並指為劍點在黑線七寸，那東西發出嬰啼般的慘叫，縮回太子體內。
    "暫時壓住了。"我抹去額角冷汗，"但需找到母蠱才能根除。"轉頭看向青嵐，"你說我的屍骨..."
    "轟隆——"
    驚雷炸響，暴雨驟至。青嵐的狐耳突然豎起："有人觸動了枯井結界。"她甩袖卷起我和太子，"走密道！"
    在蛛網般的地道裏穿梭時，太子滾燙的額頭貼著我脖頸。他腰間玉佩磕在石壁上，發出空靈的回響。這聲音讓我想起前世抱著他哄睡時，殿角那串翡翠風鈴。地道盡頭突然出現岔路，左側石壁刻著司天監星紋，右側則是斑駁的抓痕。
    "右邊是當年工匠逃生的路。"青嵐的尾巴突然炸毛，"等等！"她嗅著空氣裏的味道，"有曼陀羅花粉的味道，這是..."
    數支弩箭破空而來。我將太子撲倒在地，箭矢擦著發髻釘入石壁。箭頭發黑的寒光映出追兵模樣——竟是八個紙紮人，腮紅豔麗的臉上掛著詭異笑容。它們關節發出咯吱聲響，持著刀劍包抄過來。
    "焚魂符！貼它們靈台穴！"青嵐甩給我一疊符咒。我咬破指尖以血激活符紙，翻身躲過劈來的刀刃。紙人心髒位置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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