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魂遊甘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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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遊甘露殿
銅鏡裂痕裏滲出的血珠滴在太極圖上時,我聽見了十六年前的更漏聲。
青嵐殘魂附著的狐尾玉墜突然發燙,眼前司天監地牢的刑具逐漸虛化。掌心銅鏡殘片發出蜂鳴,那些蛛網狀的裂痕竟化作甘露殿的窗欞投影。等眩暈感消退時,我發現自己正浮在房梁上,看著下方鳳冠歪斜的"自己"跌坐在鸞紋地毯上。
"娘娘,該飲藥了。"
春桃捧著鎏金托盤的手在發抖,碗中湯藥泛著詭異的琥珀色。我認出來這不是前世最後的鴆酒——此刻應是永寧十六年三月初三,距離我暴斃還有七日。
"放涼些罷。"貴妃裝扮的"我"揉著太陽穴,"太子今日的安神湯送去了嗎?"
殿外忽然刮進一陣陰風,燭火搖曳間,我看見春桃的裙擺下露出雙青灰色的繡鞋。這絕不是活人該有的膚色!正要細看,銅鏡殘片突然牽引著我飄向屏風後的暗格。穿過描金牡丹屏風的刹那,竟與當年正在藏密函的自己魂魄相撞——原來前世此時,我已察覺宮中異樣。
"砰!"
殿門被猛地推開,曹公公捧著個錦盒進來:"稟娘娘,北疆進貢的雪蓮到了。"他指甲縫裏閃著磷粉般的微光,開盒時特意將盒蓋轉向東南方位。我順著那個方向望去,窗邊銅鶴香爐的羽翼正在月光下緩慢開合。
前世的我接過雪蓮查看時,曹公公的拇指在盒底某處凸起按了三下。我如今才看清,那錦盒夾層裏藏著個蟈蟈籠大小的金籠,無數透明蠱蟲正順著雪蓮根係爬進藥碗。
"小心!"我撲向貴妃,魂魄卻穿透了她的身體。蠱蟲在藥湯中舒展成發絲般的紅線,這正是噬心蠱成熟體的特征。
更漏聲忽然加快,眼前景象飛旋如走馬燈。待時空穩定時,已來到三月初十的雨夜。病榻上的"我"麵色青灰,腕間爬滿樹根狀的黑紋。殿角滴漏的水珠懸在半空,銅鏡殘片發出警示的嗡鳴——這是時空裂隙的危險征兆。
"奴婢試過藥了..."春桃跪在腳踏邊,七竅不斷湧出黑血,"那碗安神湯...被換了..."她突然抽搐著指向房梁,"暗格...娘娘...暗格..."
我順著她手指方向衝上房梁,卻發現那裏空空如也。前世的我此時已氣若遊絲,自然看不到梁上異樣。但當我附身貼近時,竟在積灰的榫卯縫隙裏摸到片冰涼之物——是半枚斷裂的翡翠耳璫!
暴雨在此時穿透魂魄,雷電照亮窗外人影。曹公公正在廊下與個戴兜帽的身影低語,那人抬手接雨水時,腕間露出司天監的星紋刺青。他們腳邊的陶甕突然晃動,鑽出條雙頭白蛇,這分明是北疆巫醫培育的"陰陽傀"。
"子時三刻,玄武門。"曹公公的聲音被雷聲切碎,"...換掉太子藥浴的艾草..."
我想追出去,銅鏡卻將我拽回寢殿。垂死的貴妃突然睜眼,與浮在半空的我對視:"你終於來了..."她染血的指尖點向妝奩,"鮫珠...剖開..."
時空轟然崩塌,我跌進漆黑的漩渦。等再睜開眼時,正飄在甘露殿的藻井之上,下方傳來瓷盞碎裂聲——這是永寧十六年四月十七,我真正的死期。
"娘娘請用。"曹公公親自端著翡翠酒壺,"這是陛下親賜的西域葡萄酒。"
跪在地上的"我"仰頭飲下毒酒時,房梁傳來細微的響動。前世未曾注意的角落,有個小宮女正蜷縮在通風口,她手裏攥著的正是梁上找到的半枚耳璫!
毒發那刻,小宮女突然咬破手指在橫梁寫字。我貼近辨認,血字竟是"棺槨有詐"四字。她轉身欲逃時,懷中的胭脂盒跌落,滾出顆刻著"芸"字的金珠——這是春桃貼身之物!
銅鏡在此刻開始瘋狂震動,時空出現疊影。我眼睜睜看著小宮女被吸入牆壁,曹公公的拂塵掃過她消失的位置,磚石瞬間長滿黴斑。這些黴菌組成張扭曲的人臉,與太醫院地窖裏燒毀的賬冊殘頁上的水漬痕跡一模一樣。
"找到你了..."
國師的聲音從鏡中傳出,銅鏡裂縫突然探出隻白骨手。我被拽進鏡麵的瞬間,看見今生太子手持秋水劍劈開地宮鐵門,劍鋒所指處正是小宮女被困的密室方位。
時空亂流中,無數記憶碎片紮進魂魄。最清晰的畫麵停留在某個月夜,春桃將哭鬧的小太子交到個瘸腿嬤嬤懷裏:"芸香,帶殿下從狗洞走..."而嬤嬤耳垂上,正戴著那半枚翡翠耳璫!
銅鏡徹底碎裂的刹那,我被拋回現世的司天監祭壇。手中攥著的翡翠耳璫沾滿新鮮血跡,卦象盤顯示此刻離月蝕還有三個時辰。青嵐的虛影從玉墜中浮現,尾尖指向北方:"那個叫芸香的宮女,被煉成了活屍鎮在冰窖..."
祭壇下的密道突然傳來腳步聲,我捏碎耳璫上的翡翠,露出裏麵微雕的北疆地圖。標注紅點的位置,正是太子此刻率軍討伐的漠北王庭。當曹公公帶著屍蠱大軍破門而入時,冰窖方向突然傳來龍吟般的劍鳴——太子的秋水劍感應到了血脈召喚。
銅鏡殘片在掌心聚合成羅盤,指針直指禦膳房廢棄的菜窖。踏著瓦礫狂奔時,我聽見十六年前的芸香在虛空中哭喊:"娘娘!他們用您的屍骨養著太子的替身蠱!"
月蝕初現時,菜窖鐵門上的符咒開始脫落。劈開三重玄鐵鎖後,冰棺裏躺著的赫然是容顏未改的芸香。她心口插著半截金簪,簪頭鮫珠裏封著滴琥珀色的血——那是太子周歲時,我親手點在他眉間的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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