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照影魂歸來
    霜憐病了。
    自那日庭中老梅折斷，她便高燒不退，夢裏總見肖文峰站在河岸，青衫濕透，朝她伸手，卻怎麽也觸不到。醒來時，枕畔冰涼，似有人剛剛離去。
    三日後，醉月樓收到一封揚州來的信，信紙殘破，隻有半截，墨跡被水暈開，勉強能辨出幾字——
    「霜憐……勿等……我……」
    信尾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斷。
    “斷頭信……”小翠聲音發抖，“姑娘，這……不吉利啊……”
    霜憐指尖發顫，將殘信貼在胸口，眼淚無聲滾落。
    又過五日，第二封信送至，仍是半截，字跡更加模糊——
    「……河畔……冷……」
    第三封信來得更遲，信紙泛黃，似被水浸泡過，隻有歪斜的幾個字——
    「……等我……回去……」
    霜憐將三封殘信拚在一起，卻怎麽也拚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夜不能寐，總覺房內有人，可回頭望去，唯有燭影搖紅，空蕩寂寥。
    七月半，中元節。
    醉月樓早早閉門，廊下掛滿紙燈籠，樓裏姑娘們皆焚香祭祖，不敢夜行。霜憐獨坐妝台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不過月餘，她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窗外忽起陰風，燭火“噗”地熄滅，屋內霎時陷入黑暗。霜憐心頭一跳，正欲喚人，忽見銅鏡泛起幽幽青光。
    鏡中，她的倒影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青衫落拓，眉目如舊，隻是麵色慘白，唇無血色。
    “文……文峰？”霜憐顫抖著伸手，指尖觸及鏡麵，竟冷得像冰。
    鏡中人緩緩抬頭，眸中似有淚光，可一張口，卻無聲音，唯有唇形微動，似在喚她名字。
    霜憐淚如雨下，正欲再問，忽見鏡中人的手緩緩抬起——那修長的手指，竟已現出森森白骨！
    “啊——！”她驚退數步，撞翻妝奩，珠釵玉簪散落一地。
    門外小翠聞聲衝入，見狀駭然：“姑娘！怎麽了？！”
    霜憐指向銅鏡，可鏡中已恢複如常，唯有她的臉慘白如紙。
    “他……他回來了……”她喃喃道。
    當夜，醉月樓鬧鬼的消息不脛而走。
    有丫鬟稱，半夜見廊下青燈無風自搖；有客人說，飲酒時忽覺背後陰冷，回頭竟見一道青影立於屏風後；更有龜公賭咒發誓，親眼見後園古井旁，有人影跪地泣血……
    老鴇王媽媽嚇破了膽，連夜請來玄妙觀的張道士驅邪。
    道士手持桃木劍，在醉月樓上下貼滿黃符，又於霜憐房門前布下朱砂陣。子時一到，他燃香念咒，忽見燭火無端轉綠，屋內陰風大作，案上黃符“嘩啦啦”翻飛，竟無火自燃！
    “不好！這鬼魂執念太深，符咒壓不住！”道士臉色大變，急退數步。
    霜憐卻推開眾人，衝入房中，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哭喊：“文峰！是你嗎？你若在，就應我一聲！”
    屋內寂靜片刻，忽聽“啪嗒”一聲——妝台上那枚雙魚玉佩，竟無故裂成兩半。
    同一瞬，遠在揚州亂葬崗，一具無人收殮的屍身懷中，那染血的香囊突然化為灰燼，隨風散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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