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定情
    一）
    白露過後，庭院的梧桐開始泛黃。青嬋每日都要在假山旁撫琴至深夜，可那道白影再未出現。隻有腰間懸著的白玉短笛，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中秋這日，府中設宴賞月。青嬋借口頭疼早早離席，獨自抱著琴來到後院。桂花香裏，她摩挲著短笛，終究沒敢吹響——怕驚擾了他的修行，更怕笛聲落空無人應。
    "姑娘是在等我麽？"
    二）
    熟悉的聲音驚得青嬋險些摔了琴。假山後轉出個白衣少年，不是陸昭是誰？隻是他比上次見麵時清瘦許多，眼尾還帶著未愈的傷痕。
    "你受傷了？"青嬋顧不得矜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觸手冰涼，竟比記憶中更甚。
    陸昭不著痕跡地抽回手："路上遇到些麻煩。"他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中秋賀禮。"
    錦囊裏是一支金簪。簪身細巧，頂端嵌著枚月牙形的白玉，玉中似有流光浮動。青嬋正要細看，陸昭卻按住她的手："別對著月光看。"
    三）
    已經遲了。月光穿過玉簪，在地上投出一幅奇異圖景——竟是終南山雪頂的全貌，鬆林間隱約可見幾隻白鹿嬉戲。青嬋驚訝地抬頭，正對上陸昭溫柔的眸光。
    "用我去年褪下的角磨成的。"他輕聲道，"玉裏封著終南山的月光，永遠不滅。"
    青嬋眼眶發熱，急忙低頭掩飾："怎麽突然..."
    "我要閉關三年。"陸昭打斷她，"今夜是特地向山神告假來的。"
    四）
    三年。青嬋攥緊金簪，尖銳的簪尾刺入掌心，卻不及心頭疼痛半分。她想問何時能再見，想問閉關危不危險，最後卻隻顫聲道："我等你。"
    陸昭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銀色的光點。他匆忙背過身去："別看我！"聲音裏帶著鹿鳴般的哀音。
    青嬋強行扳過他的肩膀，這才發現他後背的白衣已被血染透——不是紅色，而是泛著銀光的靛藍。
    五）
    "玄天監的誅妖箭。"陸昭苦笑，"他們在我回山的路上設伏..."話音未落，身形已經開始透明。
    青嬋急忙用金簪劃破指尖，將血珠抹在玉簪的月牙上。鮮血滲入白玉，竟化作金絲般的紋路。陸昭的身形隨之穩定，卻驚道："你做什麽？心頭血會折壽的！"
    "借你三年陽壽。"青嬋將簪子插入發髻，"等你出關還我。"
    六）
    夜風驟起，陸昭突然將她拉入假山陰影。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夾雜著年輕男子的呼喚："表妹？"
    是崔琰。青嬋下意識按住發間金簪，卻被陸昭握住手腕："別動，他帶著照妖鏡。"
    崔琰越走越近，手中銅鏡在月光下泛著詭異青光。陸昭的氣息越來越弱，身形又開始模糊。青嬋急中生智，突然高聲叫道："表哥！我在這兒！"
    七）
    腳步聲停在假山前。崔琰狐疑地舉著銅鏡："表妹怎麽獨自在此？"鏡麵掃過青嬋發間時，突然閃過一道金光。
    "好別致的簪子。"崔琰伸手欲取，"從未見你戴過。"
    青嬋側身避開："閨閣之物，表哥莫要僭越。"她故意提高聲調，"父親還在前廳等著賞月呢。"
    待崔琰不情不願地離開，青嬋急忙回頭，卻見陸昭已半跪在地，嘴角滲出一縷銀絲。
    八）
    "你必須立刻回去療傷。"青嬋去扶他，手掌卻穿透了他的衣袖——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虛化。
    陸昭凝視著她發間的金簪："每月十五子時，對著月光轉動簪首三下，我就能感知到..."話未說完，身形已化作點點銀光。
    最後一粒光點消散前，青嬋聽見他氣若遊絲的聲音："等我..."
    九）
    崔琰當夜就派了小廝盯住院落。青嬋清晨推開窗欞，發現桂花樹下總有仆役徘徊。更可怕的是，她梳妝時發現金簪裏的玉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裂痕，流光正在緩慢外泄。
    中秋過後第七日，崔琰突然登門，帶著一盒名貴藥材。"聽聞表妹夜不能寐。"他意味深長地說，"特意尋了安神的方子。"
    青嬋謝過，卻在他轉身時看見腰間的銅鏡——鏡麵赫然映出她發間金簪泛著的妖異光芒。
    十）
    這天夜裏，青嬋剛要就寢，忽聽窗外傳來異響。她推開窗，隻見崔琰帶著兩個道士站在院中，手中銅鏡正對著假山方向。
    "就在那兒！"崔琰激動道，"每逢月圓就有白光！"
    青嬋心頭巨震，顧不得披衣就衝出門去。剛跑到假山前，忽見一道白影掠過牆頭——是陸昭！他顯然傷未痊愈，落地時踉蹌了一下。
    "快走！"青嬋用口型示意，同時故意踢翻花盆引開眾人注意。轉身時發間金簪不慎墜落，被崔琰一把接住。
    "果然有妖氣！"道士接過金簪，桃木劍直指陸昭藏身處。千鈞一發之際，青嬋抓起一塊山石砸向銅鏡。
    "嘩啦"一聲巨響，銅鏡碎裂的刹那，陸昭化作一道白光衝天而起。崔琰怒極，一把掐住青嬋手腕："你可知私通妖物是什麽罪名？"
    青嬋望著白光消失的方向，忽然笑了："那金簪還我。"
    "休想！"崔琰將金簪擲向道士，"明日就送去玄天監煉化！"
    當夜，青嬋的閨閣傳出淒切笛聲。無人看見一支白玉短笛在月光下漸漸染上血色，而千裏之外的終南山巔，某隻白鹿突然驚醒，額間月印滲出銀藍色的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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