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包子鋪和雨夜襲擊的事情過去一天，青雲鎮上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隻不過，經曆了這幾次風波後，鎮民們對“那座小院”的敬畏越發濃厚，提起時皆帶著三分敬畏、七分朝聖。
    清環抱著被雨淋濕的白兔子，輕輕擦去它的泥水，隨後坐在院子簷下發呆。
    她還沉浸在昨日的驚險中，暗暗責怪自己心慈手軟，差點釀成大禍。
    “師父，我真的……欠缺經曆吧？”聽到王燭的腳步聲，清環回過頭來，小心把小兔子放下，迎向王燭的目光。
    “欠缺不一定是壞事。”王燭說道，“‘善良’不是罪過，可蛻變時須記住，心懷善意，不代表對邪惡麻痹大意。”
    聽得此話，清環重重一點頭。
    若非師父時刻在身側守護，這世道腥風血雨裏，她恐怕早被無數人吞噬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襲擊事件也讓她對紅塵中人性的險惡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正當清環收拾心情之際，王燭忽然輕輕抬手，一縷灰黑色的氣絲自他掌心浮出，與不遠處那老婦屍體的殘餘血跡產生共鳴，緩緩凝聚成一縷殘魂印記。
    這道灰黑印記宛如被火舌舔舐的脆紙，不住顫抖扭曲，看似隨時會消散，卻被王燭以淡金色光芒穩穩鎖住。
    “這是……”清環一怔。
    這縷殘魂蘊含著極度不祥的邪異氣息，好似從無間地獄深處攫取而來。
    王燭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那老婦身上的魂力殘餘，叫做‘九陰噬魂印’，是一種專門剝奪他人魂魄的秘術。我凝出她的殘魂，隻為追溯幕後之人。”
    王燭右手輕輕一撚，灰黑印記便發出一陣淒厲的“嘶鳴”，仿佛不甘被束縛，卻又無可奈何地逸出絲絲縷縷的記憶波動。
    “九陰噬魂印……”清環皺眉，光聽名字就讓人心悸，“是誰在操縱這些邪修？”
    能夠在末法時代發展到如此可怕、還混入青雲鎮中行凶的邪修勢力，絕不是小打小鬧的流寇團夥那麽簡單。
    王燭並沒有立刻回答，閉上眼睛，對那道殘魂做下一步的探查。
    短短數息後，灰黑印記中傳來更深層次的信息。
    那是一幅扭曲血腥的景象，無數亡魂在黑暗中哀嚎，淒厲無比。
    場景中隱約看到“萬魂殿”三個猩紅大字，如同被鮮血浸泡。
    “果然。”王燭輕輕吐出兩個字，目光微冷。
    “什麽？”清環問道。
    “萬魂殿。”王燭把那印記輕輕散去，化作灰煙融入地麵，“此殿自道韻崩壞後借混亂之勢崛起，專修血魂邪術，最喜歡趁著天下動蕩時奪舍、搜魂，攫取氣運之子的血脈與根骨。此番派人潛入青雲鎮，多半與我們……或者說與‘我’有關。”
    清環眸中一凜。
    難怪昨日那老婦的詭計這麽惡毒，提前備好了秘寶與詛咒，若不是師父神通廣大，即使自己已經今非昔比，也怕是會吃大虧。
    “他們想要對師父不利？”清環惱怒，“真是自尋死路！”
    王燭平靜地看了弟子一眼，笑容之中帶著一絲淡然：
    “對方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確正常。不過，準確來講，他們更覬覦的是‘創世法則’之力。”
    “創世法則？”清環有些陌生。
    “萬物始源，以道衍化的根本。如今的末法時代，諸多修士都忘了最初的起點。萬魂殿那些邪修知道，這世界上還殘留著一線‘創世氣息’，便認為能從我這裏奪走。愚蠢也好，貪婪也好，這是他們的選擇。”
    末法之下，本該坦然沉淪，可人心貪婪之火不滅，就會有人妄圖逆天改命。
    當這份貪欲與邪性結合，便滋生出萬魂殿這樣的巨型勢力。
    清環沉思良久後問：
    “師父，那萬魂殿會不會做更極端的事？”
    王燭點頭，淡淡道：
    “他們已經在籌備。”
    正說著，外麵忽然有一道驚呼聲。
    清環神色微動，立刻打開院門。
    青雲鎮街道外不遠處，有股黑色霧氣正緩緩彌漫而來，如同冥土鬼蜮遮天蔽日，令周圍溫度驟降。
    鎮民驚慌奔逃，一時間亂作一團。
    一名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從那黑霧中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上滿是驚恐：
    “鬼……有鬼啊！那……那霧裏全是死人的影子！”
    他話音未落，就被一股幽黑的魂力卷住腳踝，猛地拖回了黑霧深處，隻餘下一聲淒慘的慘叫。
    “怎麽回事！”一些尚未逃遠的百姓一看，嚇得臉色煞白。
    有人知道之前血靈閣、暗淵聖主等都在青雲鎮外慘敗，更加深了此地“是非之地”的概念。
    可現今的異象實在令人頭皮發麻。
    王燭緩緩邁步，清環也跟在後麵。
    兩人來到街口，那股黑霧已在鎮外蔓延，包圍了整個青雲鎮四周。
    有心人跑上了高樓向遠處眺望，發現更遠的平原、山巒都變成了一片黑暗陰沉的世界，分不清晝夜。
    在那彌天黑霧之中，偶爾閃爍著點點幽光，仿佛是祭壇火把，或者是被束縛的幽魂之火，搖曳在無邊的死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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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與陰冷，一聲聲淒慘的哀嚎隱約可聞，像無數冤魂被強行抽離、擰進某個可怕的秘陣。
    “這就來了。”王燭語氣波瀾不驚，但清環已然感受到了恐怖的殺機。
    以這樣的動靜、這樣的規模，不是普通圍剿或暗襲，而是要把青雲鎮徹底化作血祭之地！
    一股陰冷的風呼嘯而過，街麵鋪地的青石板都悠悠顫動，似乎在承受著某種巨大的壓力。
    天空中驟然陰雷滾滾，各種怨靈的嘶吼像從地底千丈傳來，敲響了末世喪鍾。
    “吼——”
    伴隨一聲漫長而淒厲的號角聲，隻見黑霧翻騰翻滾，凝聚成一道恢宏的魂陣虛影，在鎮外逐漸成形。
    那虛影狀如火焰高塔，頂端豎著九麵血色幡旗，每麵幡旗上寫滿了血紅的符文。
    九幽噬魂陣！
    “快逃啊！”許多百姓驚惶失措地四散而逃，卻發現四麵八方都被陰氣封鎖，無處可去，隻能絕望地躲在屋簷或牆角，發抖苦喊。
    有些原本在鎮外駐紮的修士勢力還想臨陣組織抵抗，可他們一踏入那片黑霧，就被無窮無盡的怨魂纏裹，喪失心智，骨血被吸幹，慘死當場，血影飄蕩，場麵無比淒慘。
    “這就是萬魂殿的手段？”清環忍不住攥緊拳頭。
    盡管她此前才對抗過混沌海的暗淵聖主和神庭軍隊，但這些怨靈呈現的是更具規模的恐怖，更帶著幽冥般的邪意，讓人頭皮發麻。
    若換做其他勢力來阻攔，恐怕稍一不慎就會魂飛魄散，永不得超生。
    忽然，黑暗中傳來一個陰鷙的笑聲：
    “桀桀桀……小輩，既在青雲鎮，何不出來見見？”
    聲音不大，卻帶著直擊心靈的魔性，勾起藏在記憶深處的最深恐懼。
    王燭神情淡然，沒有立即應聲，隻是對清環點頭示意，兩人不疾不徐地邁步走進陰霧。
    所過之處，怨魂似本能畏懼，紛紛退散，讓出一條真空小道，好像不敢近他們半分。
    這一幕直看得那些試圖逃難的百姓驚為天人。
    “走，跟著他們！”有一些僥幸存活的修士反應過來，連忙跟在王燭與清環身後，想借那股“真空”庇佑衝出黑霧。
    結果，還真讓他們闖過了第一層陰煞屏障，暫時保住性命。
    一路行去，清環望見腳下的地麵竟然裂開一道道細縫，幽光從深處湧動，像是深埋在地下的亡魂被牽引喚醒，形成某種可怕的“魂潮”。
    如若她獨自涉足這裏，哪怕擁有高強修為，也需萬般小心。
    但眼下跟著師父，就如同置身風雨中一輪暖陽，幹擾全部退避。
    “清環，看。”王燭示意。
    清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遠方陰霧深處有一座巨大的古老祭壇，呈九層台階，每一層都布滿森然骨架，一眼望去，竟不下數萬具人的白骨！
    祭壇四周，插著無數漆黑色的長矛，那矛頭頂端掛滿了血淋淋的頭顱或殘肢，令人毛骨悚然。
    祭壇外圍，還有一道鯨吞天下的氣息在醞釀，一條渾身長刺的冥龍虛影不斷遊走其間，嘶吼之聲如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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