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看，是霍家的小少爺“霍陵”，據傳他天資過人，脾氣卻剛正不阿，也曾多次替佃戶求情。
    但家中長輩不聽。
    霍陵環顧受傷百姓，咬牙道：
    “我多次稟父親減租，他不肯，卻也不必把人打殘。先救傷者！”
    說著指令下人抬擔架。
    可是管家不敢違大老爺之令，遲疑不動。
    百姓中有人喊：
    “霍少爺明察啊，我們已經窮得揭不開鍋，實在沒錢交租！”
    霍陵臉色難看：
    “我自會再勸父親，你們今日先回去，不要聚眾喧鬧，小心官府找茬。”
    民眾互相對望，雖不滿但也隻能退，自古豪強抱官衙，農戶哪敢鬥？
    他們紛紛攙扶傷者離開。
    霍陵歎口氣，甩頭進宅。
    短暫的糾紛結束，路旁看客們散去。
    老僧收回目光，淡淡對小沙彌道：
    “看見了吧？塵世就是這般。善惡糾纏，非一朝可改。”
    小沙彌點頭默然。
    王燭沒有評論。
    隻是一步跨出，向城東行去，老僧師徒連忙跟上，一起離開康都城。
    離城後，道路逐漸荒僻。
    數十裏外，一片濃密林帶遮天蔽日，名“香獐林”，住著許多獵戶，也有狼群出沒。
    當地常有謠言，說林深處鬧鬼，但沒人能確證。
    晌午時分，老僧告知：
    “前麵林子可歇腳，我們找水源煮粥吧。”
    小沙彌欣然附和：
    “師父，我也餓了。”
    王燭無所謂，點頭同意。
    林間空地，三人取木柴生火，小沙彌熟練地拿出砂鍋汲水煮，糧米簡單洗下。
    升起氤氳熱氣。
    秋日微涼，曬暖煦陽光。
    這時林外忽來個年輕獵戶，馱著隻野兔，他遠遠看見這邊煙火，好奇而警惕地看過來。
    “咦，林裏有陌生人？”
    老僧主動招呼：
    “施主，來共飲碗粥吧？”
    獵戶原本防備，但看對方是僧人，又有青衫客貌似文弱，沒有敵意，便點頭走近：
    “多謝師父好意。”
    他放下兔子，湊火邊暖手。
    又用獵刀剖開竹筒喝口水，神色疲憊。
    了想關切：
    “大哥，可是林子獵物難尋？”
    獵戶苦笑：
    “林子裏怪事頻發，常有野獸莫名癲狂，前些天還有幾位獵友失蹤。也不知被狼叼走還是另有原因。村裏人都害怕，不敢多進深林。咱們亦隻是迫於生計，運氣好的話還能打隻兔子糊口……”
    小沙彌憐憫：
    “那官府就不管？”
    獵戶冷笑：
    “官府？連年征稅都來不及，哪顧百姓死活。倒是聽說縣衙想禁止進林，免得再鬧出大案……但我們靠打獵為生，不進去就餓死。唉。”
    說完，他望望三人：
    “你們不怕？最好別走太深，免惹事。以前偶爾聽說林中有鬼怪亂竄，也有人謠傳是‘林魘’作祟，可那都是老輩子口耳相傳，真假難辨……”
    小沙彌小聲與老僧咬耳：
    “師父，這算不算妖祟？要不要度他們？”
    老僧闔眼：
    “阿彌陀佛，萬事皆有定數。”
    王燭沉吟數息，對獵戶問：
    “那失蹤的獵友有何共同特征，或許都在某片區域丟人？”
    獵戶撓頭：
    “據說大多是在林北，一個叫‘陰獐澗’的地方。那兒地勢黑暗潮濕，毒蟲多。”
    王燭點頭，沒再發問。
    煮粥已好，小沙彌分出一碗給獵戶，他道謝後喝了一口，這粥雖清淡，但溫暖人心。
    獵戶告辭再去巡林，囑咐幾位陌生人小心。
    王燭點頭目送。
    接下來，老僧要繼續趕路，小沙彌收拾餐具。
    王燭突然興起，若這林中確有怨魂或妖祟禍害路人，也不妨去瞧瞧，權作散步，於是說：
    “你們走你們，我去林北轉轉。”
    老僧不以為然。
    小沙彌驚奇：
    “前輩要單獨去探那陰獐澗？”
    王燭輕點頭：
    “是。”
    老僧道：
    “阿彌陀佛，那就願施主一路平安。貧僧師徒尚有要務，不便久留。”
    言畢帶著了想匆匆上路。
    隻有小沙彌一步三回頭望著王燭背影，似十分好奇卻不敢違師命。
    林北方向較偏僻，樹木參天。
    空氣中滲著淡淡腐敗黴味。
    越往裏走，越見青苔積厚，地麵濕滑。
    王燭抬步如行平地，不染塵泥。
    耳中偶爾傳來風吹枯枝，王燭越發察覺此地靈氣有些紊亂，隱隱帶著邪性波動。
    走了約半柱香，果然見到一條山澗溝壑，雜草叢生，泥流斜掛，岩壁有裂縫噴出冷濕氣息。
    陽光難進，顯得幽暗陰森。
    王燭放出一縷神念搜索。
    不久，王燭眉宇輕蹙：這澗底似有陣法波動，不是普通妖祟。
    或許有人在此布下邪陣，以生靈作引。
    那幾名失蹤獵人多半凶多吉少。
    踏步走下澗底，經一片亂石堆，豁然開朗，竟出現一個陰氣繚繞的石洞。
    洞口堆著幾具獵戶屍體，殘肢狼藉，看樣子被利爪或法術所害。
    空氣中彌漫血腥。
    洞裏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像野獸嚎叫，又像人聲嗚咽。
    王燭不再猶豫，邁進。
    洞內越走越深，地上有奇形符文的痕跡，像被鮮血刻畫而成。
    偶爾見摔碎的陶罐，盛著腥臭黑液，不知用途。
    轉過彎，終於看見一塊開闊地界，數根石柱立在空地中央，捆縛著一些奄奄一息的人。
    大多數是獵戶，也有路人打扮，這些人身上布滿抓痕與毒斑，似陷奇毒幻術中。
    地麵布有血陣，正不斷殘虐這些俘虜精血。
    此刻空地中央站著一個身著暗紫長袍的女子，她容顏嬌媚，卻雙目寒毒，掌心托一顆黑色珠子，用符咒吸取被綁之人的血氣，企圖煉出某種“魘珠”。
    幾隻狼狀怪物伏在她腳邊，吐著猩紅舌頭。
    見有人闖入，紫袍女子驚愕，叱道：
    “什麽人？”
    王燭不答，淡淡一掃，已知此女有一身邪修手段，專門獵取人魂魄煉製“魘珠”，從而操縱林中野獸作配合。
    也難怪近來獵人頻繁失蹤，都是被她抓來喂魔狼或抽血。
    “殺戮為煉器，不該留。”
    王燭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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