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非正式招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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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正題。
    瑞文西斯有些擔心:“楊天宇,既然你的聲音已經完全恢複,我聽季阿娜說,你還沒給其他人說你的真實性別。打算什麽時候說?如果你不說的話,總是不說話憋著也很難受,反正我做不到。”
    一天不說話都會讓瑞文西斯發瘋。
    “明天。”楊天宇冷靜道,“明天我會當著其他人的麵說明我的情況。”
    他已經下定決心。
    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不是每個人都能忍受被人欺騙一年的情況。
    尤其是汪達。
    楊天宇已經預料到明天他的反應是最大的那個。
    汪達或許會認為自己沒有被楊天宇真誠相待而對楊天宇不再理睬。以汪達的思維來說,哪怕有苦衷,也應該提前說明,楊天宇都知道汪達是一個喜歡人與人真摯交往的家夥,他可能無法接受被他人欺騙。
    不過汪達的確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和楊天宇那位還待在盛國的朋友一樣。
    這一年相處下來,汪達的精神影響了楊天宇還有二十四很多,而且他活得通透,楊天宇想與這樣的人多多交流成為朋友,了解他的更多思想。
    出了那個環境,楊天宇才發現世界原來這麽廣闊,也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壞。
    瑞文西斯撓頭,攤手:“那,楊天宇,你就考慮考慮之前我說的那些建議吧。我覺得你是個好人,這一年的相處下來發現你是個精神內核極強的人,我已經把你當做我的朋友了。”
    真好。
    朋友。
    楊天宇點頭:“嗯。瑞文西斯,我會好好考慮的。”
    兩人悄悄摸回屋子的。
    今夜,除了紐托菲利亞,沒人知道這場深夜對話。
    第二天。
    休息了兩天,今天要繼續跟進“山神”任務。
    這天,大家起得都很早。
    樂伊思歌德打算留在家裏查閱古籍,三個隊伍都要去森林裏調查“山神”,趴趴和聽潮這段時間的監視力度降低,偶爾才會在“山神”附近遇見他們,畢竟這離他們家很近,之後“山神”亂跑,又要離家很遠很遠,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
    今天的早飯是昨天在集市買的恰萬卡索圓麵包,賣麵包的人是恰萬卡索本地人,說不來西方話,當時瑞文西斯跟在樂伊思歌德身後時聽見她用精靈語吆喝售賣,聞到濃鬱小麥味,仿佛自己回到了學生時代。
    安圖剛剛從外麵飛了好幾圈回來。
    汪達將番石榴果醬均勻抹在麵包上:“上回吃這個麵包還是前年年底,那天時雨和楊天宇出門在一家酒館買的。一年都沒吃過了,沒想到現在又吃上了。”
    抹完果醬,汪達將果醬遞給李時雨。
    剛想咬下,汪達突然想到什麽,側頭詢問坐在沙發上看書的樂伊思歌德:“樂伊思歌德,這個果醬會不會很甜。”
    汪達味覺靈敏,太甜的果醬會讓他的整個嘴巴就像灌滿了蜂蜜一樣黏膩,那感覺並不好受。
    樂伊思歌德翻頁說道:“我女兒季阿娜喜歡甜品,為了照顧她的口味,平時我做的甜品基本都會偏甜一些。”
    “啊。”
    汪達視死如歸地看向已經塗抹完果醬的圓麵包。先前覺得這個玫紅色的果醬會很美味,就忍不住多塗了一些。
    汪達伸手,準備再拿一個麵包來分攤果醬。
    季阿娜端著牛奶從廚房出來,分給瑞文西斯一杯牛奶:“汪達,你別被我媽媽說的話騙了。她這批果醬是上周做的,為了照顧你,沒有放很多糖,你放心吃就好了。”
    誒?!
    這樣麽。
    汪達回頭,求證似的看向樂伊思歌德。
    樂伊思歌德這才笑道:“是的是的,汪達。這番石榴果醬我放了隻放了一點檸檬和糖熬煮的,如果想吃甜的可以另加蜂蜜。”
    李時雨按照汪達的用量複刻了一個麵包,咬一口細細咀嚼後拍拍汪達:“沒事,汪達,這個酸甜度剛好,不重,你能吃。”
    汪達撇嘴:“樂伊思歌德,難道你剛才是在逗我玩嗎?”
    汪達反應過來。
    他的腦袋越來越聰明了。
    樂伊思歌德點頭:“是的,汪達。不過我說的是真的,陳述客觀事實,聽上去和你問的問題有關,但沒有正麵回答你的問題,引導你往不正確的答案思考。”
    “哦,這樣啊。”
    汪達咬一口麵包。
    嚼嚼。
    很好吃。
    嘴裏是濃鬱的小麥和炭火烘烤的味道,樂伊思歌德早上重新放回烤爐裏加熱了一下,微微酸甜的番石榴果醬沒有搶過麵包的本味,但又剛剛好能讓人注意它的存在。
    自己抹果醬是一把好手嘛,汪達想。
    他腦中飛速閃過一個詞,於是他說出來:“所以剛才樂伊思歌德的說話方式就是時雨提過的‘說話的藝術’?”
    李時雨喝牛奶的手一頓,偏頭道:“這算嗎?”
    說話的藝術是和人進行有效溝通的話術,李時雨覺得汪達隻想到了“藝術”一詞罷了。
    汪達被李時雨這句說的不自信了,他撓撓後腦勺:“算吧?應該算吧。”
    算了。
    管汪達怎麽說。
    李時雨繼續喝著牛奶。
    反正汪達沒有犯原則性的錯誤,積極運用自己學過的知識值得鼓勵。
    傅爾哈又把滿滿一盆牛奶喝光,籃筐裏一半的麵包都進了他的肚子,甚至還沒有吃飽。他打算再去廚房盛一盆牛奶吃點水果就好。
    進入廚房前,他看見楊天宇和二十四從樓梯處下樓了。
    “早上好。”傅爾哈和他們打招呼。
    “早上好。”
    嗯?
    傅爾哈感覺這聲音怪怪的,像小孩子但能聽出是成年人,而且語氣淡淡的。
    難道二十四感冒了?
    管他的呢。
    傅爾哈進入廚房盛牛奶鍋裏的牛奶,二十四走進廚房將桌子上的兩杯牛奶拿走,傅爾哈還是提醒她:“小姑娘,感冒了要趕緊治療。我剛才聽你聲音都壞了。”
    二十四看向傅爾哈:“我沒有感冒。”
    是成熟女性的聲音,和剛才聽見的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傅爾哈開始懷疑自己,他抖抖耳朵確認耳朵沒有堵塞。
    對啊,自己沒聽錯啊。
    傅爾哈開始懷疑自己的身體:“難道我年紀大了,聽錯聲音了?”
    來到餐桌前,楊天宇抽出兩個盤子,從籃子裏拿出他和二十四分量的麵包放在盤子裏,繞著桌子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汪達扭頭,揮手打招呼:“早上好,楊天宇。”
    汪達當然不期望楊天宇能回答他,他知道楊天宇現在無法說話,這個月他向楊天宇打招呼楊天宇都會點頭示意。
    沒聽到他沙啞的聲音,有些不習慣了。
    “早上好。”
    是一個好聽偏稚嫩的聲音,可也能聽出話中的冷漠。
    嗯?
    正在揮動的手臂僵在半空。
    等等!
    汪達很確定剛才的確看到楊天宇在張嘴說話,但是,那不是沙啞的聲音,而是正常的聲音,聲音也不粗壯,和他、李時雨還有麋鹿都不一樣,這不像是男人能發出的聲音。
    更像是,女人?
    啊?!
    整個屋子,所有人都聽到了楊天宇說的那句“早上好”,包括端著一大盆牛奶出來的傅爾哈和二十四。
    大家都聽到了。
    所有人坐回自己位置,整個屋子安靜到聽不見任何食物咀嚼和餐具碰撞的聲音。唯有樂伊思歌德在翻動書頁。
    唰。
    唰唰。
    短時間內樂伊思歌德翻動了好幾頁,看來這幾頁的內容並不重要。
    喝牛奶的李時雨看見汪達緩緩放下自己的手臂,滿臉懷疑人生地看著手上的圓麵包,坐在李時雨身邊的麋鹿也是如此,嘴裏的苜蓿草沒有繼續嚼,掛在嘴邊。
    楊天宇和二十四神情自若地開始吃著早飯。
    他們沒有配果醬。
    瑞文西斯碰碰季阿娜胳膊,指指汪達,讓她看看汪達的呆樣,然後故意模仿,季阿娜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剛才,應該沒聽錯吧。”
    半晌,汪達終於有了動靜,他看向楊天宇。
    “楊天宇,剛才那句‘早上好’是你在說話。對吧?”
    就著牛奶咽下麵包,楊天宇抬眼,眼神淡淡:“是我。”
    如此冷漠,如此清脆。
    發音時,嘴巴跟著一起在動,所有證據都證明就是楊天宇在說話。
    安圖很快意識到原來之前一個月楊天宇不能說話就是在消除喉嚨的詛咒。
    汪達還是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是屬於楊天宇的:“楊天宇,難道你在治療時,嗓音被治壞了嗎。因為聽上去不像個男人。”
    太柔和了。
    楊天宇放下麵包:“很抱歉,一直以來都在隱瞞你們。我之所以不是你們想象的聲音,是因為我從來都不是男性,我和瑞文西斯、季阿娜的性別一樣,是女性。”
    女性?!
    嘴巴裏殘存的番石榴果醬的味道在汪達嘴中擴散,酸味和甜味異常濃鬱。
    所以說,楊天宇一直都是女生?!
    那她為什麽要用男性的身份與大家相處……
    屋子裏,隻有汪達、麋鹿、傅爾哈、安圖和阿列克吉對楊天宇並非男性這事感到震驚。
    阿列克吉看楊天宇長得矮,起先總是以為她是一名天賦異稟的戰士,年齡還比他小。
    不過令阿列克吉震驚的是另一件事:世界上那麽多敘事詩裏,一個女性對外宣稱自己是男性的真實原因往往是被迫的。
    難道她遭受到了什麽不可抗力必須隱瞞自己的性別嗎。
    麵對好幾道探究懷疑的目光,楊天宇沒有顯得多麽慌亂,倒是身邊的二十四看上去更為著急。
    二十四比楊天宇本人更在乎她的風評。
    傅爾哈不理解,他的手撐在桌子上:“小姑娘,為什麽你在組織裏登記的資料顯示你是男人?我們之前以為你和我們一樣都是男人。”
    楊天宇抿嘴。
    這是李時雨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為難。
    看來是個難以說出口的原因。
    見狀,搞得好像自己人家欺負了小姑娘一樣,傅爾哈趕緊揮手:“不用了,小姑娘,如果不想說就不說吧。沒事,之後我們就當你是小女孩了,如果之前我對你有什麽冒犯,我先給你說聲對不起。”
    楊天宇緩緩搖頭:“沒事,你們幾位比我之前認識的男性更像個正常人。傅爾哈,其實我的父親和你年齡差不多,但他和你不一樣,他從來不會像你這樣在乎自己的女兒。”
    壞了!
    自己讓楊天宇想到曾經的傷心事了。
    傅爾哈無措地看向安圖,試圖尋求他的幫助。可他忽略了,安圖沒有自己的孩子,不能給傅爾哈提供經驗,他聳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麋鹿逐漸接受現實,點點頭,更新他腦中對楊天宇的認知。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大事。
    思考了很久的汪達提問:“所以,楊天宇。前年我們在海拉爾的旅館見麵時,你就向我們隱瞞真實性別,一直到現在嗎。”
    李時雨沒聽出汪達這句話的任何語氣轉折,詞句的組成有刻薄質問的感覺,讓他敏銳察覺這不是汪達平時說話習慣。
    意識到這點的還有樂伊思歌德。
    她終於合上書,觀察飯桌這邊的情況。
    楊天宇點頭:“是的。我一直在隱瞞你們。”
    果然。
    昨晚預料最壞情況還是出現了。
    汪達厭惡那些與人交往時不真誠的人,現在他對楊天宇產生了信任危機。
    汪達放下了手中的麵包,捏緊,又鬆開,麵包被壓了好幾個褶。
    坐在他右手邊的瑞文西斯感受到汪達周身散發著不能輕易靠近的氣場,他埋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汪達?”季阿娜舉杯提醒他,“記得喝牛奶,一會兒就涼了。”
    這句話是事實,引導汪達往其他方麵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