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讚許而笑。
    賈環得了鼓勵，立馬上前將那劈開了的色子撿起來，仔細研究裏頭的玄奧。
    “噢！裏頭像挖地道似的，摳出了槽來！裏麵這是什麽，亮晶晶的……？”
    賈璉趕忙提醒：“離遠點，別碰，那是水銀！”
    賈環嚇得沒敢動，“水銀……又怎麽了嗎？”
    賈璉眯了眯眼。這小傻孩兒當然不知道水銀揮發的毒性。
    不過這會子也解釋不清，便隻囑咐他，“你瞧你寶姐姐梳妝台上那個裝胭脂的瓷盒子了沒？你把這色子給扣到那瓷盒子裏去就成。”
    賈環小心翼翼弄好了，轉回身來還興奮的，“噢，我想明白了。色子裏那槽就是控製水銀流向的，就好像河道也一樣。所以不管怎麽丟那色子，因為水銀有重量，所以那色子必定都隻轉成一點來！”
    賈璉聽得欣慰。別說，賈環這小孩兒，雖說在原來那電視劇裏被表現的獐頭鼠目的猥瑣，可其實這小孩兒還挺聰明的，甚至可以說，在正經上學念書這事兒上，賈環表現得比賈寶玉都好。
    而且原書裏還曾寫過，賈環跟賈蘭的關係較好~~這就直戳中賈璉的心窩了，他自然該幫就幫！
    倒是寶玉依舊愣頭愣腦的。
    也不知道他當真是因為養在庭院深深裏，不知道外頭的世情，於是真的沒聽說過賭坊裏會用色子做手腳啊；還是說，他在消極抵抗，依舊不相信鶯兒是出老千才贏了他和賈環那麽些錢。
    今兒橫豎已經撕破鶯兒的臉了，那就索性再雷霆霹靂一回，也省得寶玉回頭到老太太、王夫人麵前再去和稀泥！
    賈璉便淡淡一笑，“叫你們見識過了「一點色子」，不過色子是六個麵兒，隻能擲出一點來，可不夠啊。要不然下一把需要的不是一點，而是二點、三點呢，對不？”
    賈璉說著一抬鶯兒的手臂，“不瞞你們說，咱們鶯兒姑娘這袖子裏的乾坤可大。都睜圓了眼睛，我再叫你們瞧瞧更精彩的！”
    整個過程裏，他右手始終死死捏著鶯兒的手臂，片刻都沒鬆開過。
    他忽然鬆開手，手往上滑，掠過她的手肘，捏住了她的上臂！
    然後就又是一抖摟，緊接著“滴了當啷兒”，一連串的脆響，跟「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一連串五個色子一起從鶯兒袖子裏掉出來！
    古代人寬袍大袖的就是方便，裏頭暗自多縫幾個小兜兒、小夾層什麽的，簡直簡單得不要不要的。裝幾個小色子，那還不是小case！
    這五個色子可聽話了，雖然是分了先後掉下來，而且掉落的位置也不一樣，可它們卻都在滴溜溜一陣亂轉之後，跟士兵報數兒似的，整整齊齊地按次序落定為二點、三點、四點、五點、六點！
    賈環鬥看傻了，盯著那幾個色子，半天才喊出來，“所以這些就是二點色子、三點色子……六點色子？”
    賈璉讚許點頭，“環兄弟長進了。”
    賈環鬥沒顧上高興，立時抬眼，恨恨瞪住鶯兒。怒火都快從眼眶子裏衝出來了，“好啊，你袖子裏物件兒挺多啊！就這，你還敢紅口白牙地說你沒訛我錢！”
    賈璉眨眼輕笑，“其實這六個色子都是人家鶯兒姑娘跟你和你寶二哥這樣的新手準備的。她自己是老手，根本用不著挨個點數分一個色子。因為她手法老道，找個六點通用的色子，就能憑借她自己的手法，想要幾點就能擲出幾點來。”
    “可你們這幫子新手不行啊，你們手上又沒準兒。那人家為了要個準成的點數，就隻好給你們預備這些個隻能擲出某一個特定點數的色子來，確保你們能乖乖轉出人家想要的點數來。”
    鶯兒見大勢已去，這一刻唯有哭喊著向寶釵求救，“姑娘，姑娘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些色子是我預先備好的不假，可我是為了方便玩兒，才預先放在袖子裏的。姑娘也知道，大過年的，來玩兒的人也多，這色子它又不聽話，時常擲得狠了，飛出去就再也找不回來。我便想著多備一些，這樣一旦有色子找不見了，也能立時拿出來補上，也不掃了大家的興不是？”
    賈璉聽得都樂了，“你不愧是黃金鶯，你可真是生得一張巧嘴啊！”
    賈環則氣得當場啐了一聲。
    寶釵一張臉通紅通紅，宛若被扇過巴掌一般。她已是說不出話來。
    可是此情此景，鶯兒又是她貼身丫鬟，她不說話已是不行。
    她垂首走過來，用身子擋住寶玉的視線，這才伸手輕輕扯了扯賈璉的袍袖，“璉二爺好歹聽我兩句。我不是要替她分辯，我也早就惱了她，早就說了叫我媽和我哥哥回來，立時就攆了她出去。”
    “隻是，璉二爺也知道我家裏的情形，尤其我那哥哥又是個什麽性子……於是他難免從外頭帶回來這樣的色子來，回家來又不管不顧地隨便撂下了。可家裏的下人們又不知道他拿回來的是什麽，都隻當是普通的色子，這便與家裏其它的色子放在一處收著了，自也是有的。”
    “如今大過年的，家裏各處都在玩兒，這色子也說不定被誰就渾抓了幾對兒出去玩。鶯兒說的也有些道理，興許當真是她全不知道內情，也隻是隨便抓了幾對，備在袖子裏，卻根本就不知道這些色子都是被動過手腳的。”
    鶯兒一聽，立馬點頭，“對啊對啊！”
    寶玉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揚聲道，“那日裏，與薛大哥哥吃酒，的確瞧見他帶了色子與人鬥酒！”
    賈璉不搭理鶯兒和寶玉，隻晲著寶釵冷笑：“虧你哥哥那般真心待你。他雖然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他對你這個妹子可是掏心掏肺。可惜你一遇著壞事，便想都不想隻管將他推在眼前，給你擋箭！”
    薛寶釵更是麵如滴血，深深垂下頭去，無言以對。
    看著這樣的寶釵，賈璉倒也歎了口氣，“眼前事實俱在，可我偏生又舍不得瞧你這樣為難。罷了，這事兒今日就這麽過去。”
    賈璉說著抬眼看賈環，“不給誰麵子，也得給你寶姐姐個麵子。給你寶姐姐麵子，就是給我麵子，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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