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理古城出來時，夜色已深。古城的燈火在我們身後漸漸遠去，隻剩下洱海的風輕輕拂過耳畔。
    "子墨，上車。"瑤瑤拍了拍小電驢的後座，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
    我站在原地不動，拽著她的衣袖輕輕搖晃："瑤瑤~你帶我嘛~"尾音拖得老長，像小時候向師父撒嬌要糖吃的樣子。
    瑤瑤最受不了我這樣。她歎了口氣，把頭盔遞給我："就這一次。"
    得逞的我立刻跳上車，雙手環住她的腰，把臉貼在她背上。她身上還帶著古城裏買的紮染披肩的淡淡草木香，混合著她慣用的茉莉洗發水的味道，讓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坐穩了。"她擰動油門，小電驢發出輕快的嗡嗡聲。
    夜風迎麵吹來，帶著洱海特有的濕潤。瑤瑤忽然唱起了歌："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它永遠不會堵車~"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卻格外歡快。
    我忍不住跟著哼起來，手指在她腰間輕輕打著節拍。她的腰肢纖細卻有力，是多年練功的結果。我想起第一次在練功房見到她時，她穿著練功服，一個鷂子翻身，腰肢柔軟得像沒有骨頭。
    "別亂摸。"她騰出一隻手拍開我不安分的手指，卻掩飾不住聲音裏的笑意。
    洱海邊的路燈在夜色中連成一條閃爍的珠鏈，我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時而交疊，時而分開。瑤瑤開得不快，時不時指著遠處給我看："那邊是雙廊鎮，明天我們可以去逛逛。"
    我貼在她背上點頭，感受著她說話時胸腔的震動。這樣的夜晚太過美好，美好得讓我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回到民宿時已是深夜。推開房門，白天的疲憊一下子湧上來，我們幾乎同時打了個哈欠。
    "洗澡睡覺。"瑤瑤揉了揉眼睛，開始解披肩的結。
    浴缸不大，我們不得不緊緊挨著。熱水漫過肩膀時，我舒服地歎了口氣。瑤瑤靠在我肩上，閉著眼睛，睫毛在浴室暖黃的燈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累嗎？"我輕聲問。
    她搖搖頭，發絲在水麵蕩開："就是有點緊張的呀。"
    我知道她在說什麽。明天，不，應該說是幾個小時後，我們就要在洱海邊拍婚紗照了。雖然已經排練過無數次，但想到要在日出時分，在天地初開的時刻，與最愛的人定格永恒，任誰都會心跳加速。
    我握住她的手，兩枚戒指在水下相碰："就當是另一場戲。"
    她睜開眼，嘴角揚起我熟悉的弧度："那徐老師可要帶好我這場戲。"
    我們在浴缸裏又泡了一會兒，直到手指都起了皺才起來。換上睡衣後，瑤瑤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我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她，看她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肩膀，看她散在枕上的黑發，看她無意識往我這邊蹭的小動作。
    鬧鍾在淩晨兩點半響起時，我感覺自己剛合眼沒多久。瑤瑤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按，卻把鬧鍾碰到了地上。
    "再睡五分鍾..."她把臉埋進枕頭裏，聲音悶悶的。
    我笑著捏了捏她的後頸："李老師，再不起來太陽都要出來了。"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她一下子坐了起來，頭發亂蓬蓬地支棱著，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卻已經伸手去摸放在床尾的化妝包。
    妝造老師來得比預計的早。我和瑤瑤並排坐在梳妝台前，像兩個等待被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皮膚狀態真好。"化妝師一邊給瑤瑤上底妝一邊讚歎，"都不用怎麽遮瑕。"
    我在鏡子裏對上瑤瑤的目光，她衝我眨了眨眼。多年的舞台生涯讓我們都習慣了厚重的戲妝，這樣清透的日常妝容反而讓我們有些不適應。
    化妝師給瑤瑤盤發時，我偷偷從鏡子裏看她。她的脖頸修長白皙，碎發被一點點收攏，露出完美的臉部線條。珍珠耳環在她耳垂上輕輕搖晃，像兩滴將落未落的晨露。
    "閉眼。"化妝師提醒我。
    等我再睜開眼時，鏡子裏的人讓我有些陌生。眼線勾勒出微微上挑的眼尾，唇色是溫柔的豆沙紅，頭發被鬆鬆地挽起，留下幾縷卷發垂在頸側。
    "完美。"化妝師滿意地點頭。
    更衣室裏的婚紗比我想象的還要美。瑤瑤的那件有著層層疊疊的薄紗裙擺，像一朵盛開的馬蹄蓮。我的則是緞麵的魚尾裙，在腰臀處服帖得如同第二層皮膚。
    "幫我係一下後麵的帶子。"瑤瑤背對著我，露出大片雪白的背部肌膚。
    我的手指有些發抖，拉繩時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脊椎骨。她輕輕顫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緊嗎？"我問。
    "剛好。"她轉過身，裙擺像雲朵一樣散開，"你呢？"
    我搖頭，卻忍不住伸手去摸後背的鏤空設計。這件婚紗的後背幾乎開到了腰際，隻用幾條細帶交叉固定。
    瑤瑤突然湊近，在我後頸落下一個輕吻："很美。"
    天還沒亮，我們就被帶到了龍龕碼頭。攝影團隊扛著器材走在前頭，我和瑤瑤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沙灘上。她的裙擺太重，時不時就會被鵝卵石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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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我彎腰幫她提起拖尾，冰涼的紗緞浸了海水，沉甸甸地墜在掌心。
    東方的天空開始泛白，洱海的水麵呈現出一種奇妙的銀灰色。化妝師最後為我們整理了頭紗，瑤瑤的那頂是長及地麵的薄紗，被晨風吹得揚起，與我的纏在一處。
    "要日出了！"攝影師喊道。
    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整個世界都為之一震。洱海瞬間被染成金紅色，遠處的蒼山輪廓漸漸清晰。成群的海鷗不知從何處飛來，雪白的翅膀掠過水麵，又倏地衝向霞光。
    "靠近些，"攝影師指揮道，"陳老師看徐老師的眼睛。"
    我轉身麵對瑤瑤，發現她的眼眶已經紅了。晨光在她睫毛上碎成金粉，她顫抖的呼吸拂過我唇畔。當我們額頭相抵時，一群海鷗突然從我們頭頂掠過，翅膀拍打的聲音像一場微型風暴。
    "笑一下！"攝影師激動地按下連拍。
    瑤瑤的眼淚終於落下來，卻仰頭笑得燦爛。我伸手替她拭淚，她趁機吻在我掌心，戒指在晨光中閃閃發亮。
    此刻的洱海成了流動的鎏金，浪花卷著我們的裙擺，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兩個白色剪影——一個在笑，一個在凝視那個笑的人。
    "換個姿勢，"攝影師說，"陳老師從背後抱住徐老師，對，就是這樣。"
    瑤瑤的手臂環住我的腰，下巴擱在我肩上。她的呼吸噴在我耳畔，讓我想起昨晚她騎車帶我時，我貼在她背上的感覺。
    "看那邊！"助理突然指向海麵。
    一隻孤獨的海鷗正掠過水麵，翅膀幾乎擦到浪尖。在它身後，太陽已經完全躍出地平線，將海天交界處染成耀眼的金色。
    "完美！"攝影師的快門聲連成一片。
    拍攝結束時太陽已經升高，瑤瑤的裙擺沾滿沙粒和海草。回程路上她累得靠在我肩頭，卻還固執地翻看相機裏的預覽圖。
    "這張最好，"她指著我們相視而笑的側臉，海鷗的翅膀剛好構成心形框線，"像被天地祝福過的樣子。"
    我吻她發頂，嚐到海風與陽光的味道。我們的白紗還濕漉漉地黏在腿上，但誰都不想換下。此刻我們不隻是戲曲演員徐子墨和李夢瑤，還是洱海見證過的，兩個相愛的靈魂。
    回到民宿，我們癱在床上，婚紗隨意地堆在床邊。瑤瑤的手指與我的交纏，兩枚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累嗎？"我問。
    她搖搖頭，眼睛已經半閉："值得。"
    我看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想起今晨在洱海邊的那一刻——當第一縷陽光照在我們身上時，我突然明白，所謂永恒，不過就是與所愛之人共度的每一個日出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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