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我和瑤瑤推開劇院後台大門時，王琳正翹著二郎腿坐在化妝台上，手裏晃著一個保溫桶。
    "喲，小兩口終於舍得來了？"她跳下來，把保溫桶塞到我懷裏，"娜娜燉了一上午的湯，非讓我盯著你們喝完。"
    我掀開蓋子，濃鬱的香氣撲麵而來。瑤瑤立刻湊過來，鼻子都快埋進湯裏了："哇！是山藥排骨湯！"
    "慢點，"我趕緊拉住她，"燙。"
    王琳翻了個白眼："嘖嘖，這就護上了？"她突然伸手捏住我的臉，"徐子墨，你這見色忘友的家夥，上次我喝湯燙到舌頭怎麽不見你這麽緊張？"
    "王琳！"我拍開她的手，臉上發燙。
    瑤瑤在旁邊偷笑，小口啜飲著湯。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得她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王老師催促著我們開始上妝。我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漸漸變成《新龍門客棧》中的賈廷。王琳在旁邊化東廠廠公的妝，那張平日裏明媚的臉慢慢變得威嚴起來。
    "喂，"她突然用化妝刷戳我，"你看我像不像你義父？"
    我扭頭一看，差點笑出聲——她頂著半麵妝，一邊是嬌俏的王琳，一邊是陰鷙的廠公。
    "別鬧，"王老師無奈道，"再動眼線要畫歪了。"
    化完妝，我和王琳先去更衣室換戲服。賈廷的深藍色長袍剛穿好，王琳就穿著東廠廠公的暗色官服蹦了過來。
    "義子！"她突然板起臉，用廠公的腔調喝道。
    我下意識拱手："義父..."
    "乖~"王琳瞬間破功，笑得前仰後合，"再叫一聲？"
    "王琳！"我作勢要打她。
    她靈活地躲開，還故意擺出威嚴的樣子："大膽！竟敢對義父不敬！想想是誰天天給你帶早餐？誰在你忘詞時給你提詞？誰..."
    "義父..."我無奈低頭。
    "哈哈哈哈！"王琳笑得官帽都歪了，"等會兒我要告訴夢瑤，她家徐子墨叫我義父！"
    正鬧著，更衣室門被推開。瑤瑤穿著金鑲玉那身大紅嫁衣蹦了進來，後麵跟著女扮男裝的趙娜。
    "你們在幹嘛——"瑤瑤話沒說完就愣住了，眼睛瞪得圓圓的。
    王琳立刻攬住我的肩："瑤瑤快來，你夫君現在是我義子了！"
    "什麽？"瑤瑤眨眨眼，突然噗嗤笑出聲，"那我要叫什麽？義母大人？"
    趙娜扶額："你們三個..."
    瑤瑤蹦躂過來，幫我整理有些歪了的束帶。她靠得很近，我能聞到她發間桂花的香氣，還有她身上淡淡的脂粉味。
    "賈大人，"她仰起臉，眼睛裏閃著狡黠的光，"要不要我幫你"教訓"這個冒牌義父？"
    王琳立刻躲到趙娜身後："娜娜救我！"
    趙娜無奈地搖頭："你們啊..."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窗外，夕陽的餘暉漸漸褪去。化妝間的燈光亮了起來，將我們嬉鬧的影子投在牆上。瑤瑤的紅衣在燈光下格外鮮豔，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好了好了，"趙娜拍拍手，"該對詞了，別鬧了。"
    王琳衝我做了個鬼臉，用口型說："義子~"
    瑤瑤看見了，笑得靠在我肩上。我捏了捏她的手，心裏暖暖的。
    演出進行得異常順利。當最後一幕的燈光暗下，觀眾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幕布再次拉開，我們全體演員站成一排謝幕。
    按照慣例，返場環節是演員們自由發揮的歡樂時刻。淩音姐飾演的周淮安原本該抱著瑤瑤轉圈，可就在音樂響起的瞬間，我正一條腿蹬在客棧長凳上耍帥，突然被人從背後猛推了一把——
    "去吧你！"淩音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踉蹌著往前兩步，還沒反應過來，瑤瑤已經笑著朝我撲來。我下意識伸出左手攬住她的腰身，右手接住她抬起的左腿。她柔軟的手臂環上我的脖頸，大紅嫁衣的裙擺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抓緊了！"我在她耳邊輕語，隨即帶著她旋轉起來。
    舞台燈光追著我們轉動，瑤瑤的發飾在光線下閃閃發亮。她的笑聲清脆悅耳，隨著旋轉的動作，嫁衣的飄帶飛揚，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觀眾席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有人吹起了口哨，還有人高喊"親一個"。
    三圈過後，我將她輕輕放下。瑤瑤的臉頰因旋轉而泛紅，眼中卻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她突然抽出腰間的紅扇，"唰"地一聲展開，擋在我們臉前。
    觀眾席瞬間安靜下來。
    扇麵之後，我們的距離近到能數清彼此的睫毛。瑤瑤的呼吸輕輕拂過我的唇畔，帶著淡淡的脂粉香。
    我看著她眼中倒映的舞台燈光，像是墜入了星河。她的睫毛輕顫，紅唇微啟，卻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距離。
    "再近點..."台下不知誰喊了一句，引發一陣哄笑。
    瑤瑤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扇麵微微下移，露出她上揚的嘴角。就在我以為她要親上來時，她突然撤開扇子，轉身麵向觀眾，留下我呆立原地。
    觀眾席爆發出善意的噓聲和掌聲。瑤瑤回頭衝我眨眨眼，用隻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留著回家..."
    謝幕結束，幕布緩緩合上。我剛鬆了口氣，就被王琳從背後一把摟住脖子："好你個徐子墨，台上撩得挺歡啊！"
    "義父饒命！"我笑著求饒。
    瑤瑤在一旁幫腔："就是，我們賈大人可厲害了~"
    趙娜走過來，遞給每人一瓶水："行了，趕緊卸妝去。一會兒夜宵。"
    走向化妝間的路上，瑤瑤悄悄勾住我的小指。舞台的餘溫還未散去，她的指尖微微發燙。我回握住她的手，感受著彼此掌心的薄汗。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為什麽我們如此熱愛舞台——不僅因為戲裏的悲歡離合，更因為謝幕時，能光明正大地牽著她的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就像現在，即使幕布已經落下，我們的故事仍在繼續。在觀眾的掌聲裏，在同伴的玩笑中，在彼此交握的掌心裏，永遠鮮活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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