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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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我?”
顧炎盯著白薇,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薇虛弱地點點頭,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紅袖連忙扶她靠在床頭,又倒了杯水給她。
“慢點說,”
紅袖輕聲道,“別著急。”
白薇喝了幾口水,蒼白的臉上恢複了一絲血色。
她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顧炎,眼神複雜得像是藏著整個江湖的風雨。
“你不是你師父的徒弟,”
她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在顧炎耳邊,“你是他兒子。”
顧炎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劍柄:“不可能。”
“燕南飛當年有個情人,是江南名妓柳如煙。”
白薇繼續說,每個字都像用盡了力氣,“她懷了燕南飛的孩子,但燕南飛被暗算前,將柳如煙托付給了你師父——他最好的朋友。”
顧炎腦中閃過師父臨終前的眼神——那種深沉的不舍和愧疚,原來不是因為師徒之情,而是父子…
“我師父…我父親從來沒告訴過我。”
顧炎聲音幹澀。
白薇苦笑:“他是在保護你。‘血手’的名號是詛咒,燕家的血脈更是青衣樓主必除的目標。”
紅袖插話:“小白,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白薇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什麽痛苦的事:“七年前…白家滅門那晚,我躲在地窖裏,聽見青衣樓的人說話…他們提到‘血手傳人’和‘燕家餘孽’…後來我查了七年,才拚湊出真相。”
顧炎突然明白了:“所以你接近我,不是為了報仇?”
“一開始是,”
白薇承認,“但很快我就確定你父親不是真凶。可我發現青衣樓在監視你,想通過你找到其他燕家後人…所以我必須靠近你,保護你。”
紅袖倒吸一口冷氣:“所以你故意在青雲寺救他?”
白薇點頭:“青衣樓已經懷疑你的身份,派了殺手。我不得不暴露自己引開他們。”
顧炎想起那晚青雲寺的廝殺,白薇突然出現救了他,原來不是巧合。
他心中五味雜陳——這個他以為恨他入骨的女子,竟然一直在暗中保護他。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真相?”
他問。
白薇苦笑:“你會信嗎?一個口口聲聲要殺你的仇人,突然說她是來保護你的?”
顧炎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
以他的性格,確實不會輕易相信。
“現在青衣樓已經確定你的身份了,”
白薇憂心忡忡,“青柳逃走後,一定會報告樓主。”
紅袖皺眉:“那我們得盡快離開這裏。”
“等等,”
顧炎想起一件事,“莫七呢?他為什麽襲擊我?”
白薇搖頭:“我不確定,但他可能知道更多。燕南飛當年有七個結義兄弟,莫七是其中之一。”
顧炎站起身:“我去見他。”
“太危險了!”
紅袖反對,“他上次就想殺你!”
“如果他是燕南飛的兄弟,殺我一定有原因。”
顧炎已經下定決心,“你們留在這裏,我天亮前回來。”
紅袖還想勸阻,白薇卻輕輕拉住她的手:“讓他去吧…有些事必須麵對。”
顧炎感激地看了白薇一眼,轉身向外走。
李婆婆追上來,塞給他一包幹糧和一個小瓶子。
“山裏有瘴氣,”
老婦人解釋,“這藥能辟毒。”
顧炎道謝收下,推門走入夜色中。
夜涼如水,月光給山路鋪上一層銀霜。
顧炎按照李婆婆指的方向,向北邊的斷崖行進。
山路崎嶇,但他步履穩健,像一隻夜行的豹子,悄無聲息。
越往北走,樹木越稀疏,最後變成裸露的岩石。
斷崖就在眼前,陡峭如刀削,崖頂隱約有火光閃爍——有人!
顧炎放慢腳步,警覺地觀察周圍。
崖下散落著幾塊巨石,形成天然屏障。
他貼著岩石前進,突然聽到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劍出鞘的聲音!
他立刻側身,一道寒光擦著他的臉頰飛過,釘入身後的樹幹。
那是一把造型奇特的飛刀,刀身上有七個星形凹槽。
“莫七!”
顧炎低喝,“我是燕南飛的傳人,有事相詢!”
崖上一片寂靜,隻有風吹過岩石的嗚咽聲。
片刻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證明給我看。”
顧炎思索片刻,拔出長劍,在月光下舞了一套劍法——這是師父,不,父親教他的“血影七式”,據說是燕南飛的獨門絕技。
劍光如血,在夜色中劃出詭異的軌跡。
最後一式“血染山河”,顧炎全力施為,劍尖竟隱隱發出嗡鳴,周圍的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
“夠了。”
聲音再次響起,這次近了許多。
顧炎收劍,看到一個黑影從崖上飄然而下,輕如落葉。
來人身材瘦削,穿一件灰色長袍,臉上蒙著黑巾,隻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嚇人,像是燃燒的星辰。
“星痕”莫七。
“你學得不像,”
莫七冷冷道,“燕大哥的劍法有魂,你的隻有形。”
顧炎不卑不亢:“因為我沒學過完整的‘血手’。”
莫七的眼睛眯了起來:“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燕南飛是我生父,我師父是我養父。我知道青衣樓主殺了燕南飛,栽贓給我師父。我還知道白家滅門與此有關。”
顧炎直視莫七,“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殺我。”
莫七沉默良久,突然扯下蒙麵巾——他的臉上布滿了可怕的傷疤,像是被火燒過,隻有那雙眼睛完好無損。
“二十年前,我親眼看著燕大哥被圍殺。”
他的聲音充滿痛苦,“我拚命救他,卻被火油毀了容。燕大哥臨終前托付我兩件事:一是找到他的血脈,二是收集樓主弑主的證據。”
“那你為什麽襲擊我?”
“因為我不確定你是真是假。”
莫七轉身,“跟我來。”
顧炎跟著莫七攀上斷崖。
崖頂有一個簡陋的草廬,門前燃著一堆篝火。
莫七示意顧炎坐下,自己進入草廬,片刻後捧出一個鐵盒。
“這是燕大哥留下的。”
莫七打開鐵盒,取出一本發黃的冊子,“‘血手’真傳。”
顧炎接過冊子,小心翻開。
第一頁是一幅人體經脈圖,標注著幾條奇怪的路線,與他所學完全不同。
第二頁開始是劍訣,招式名稱熟悉,但心法迥異。
“你學的隻是皮毛,”
莫七解釋,“真正的‘血手’需要配合燕家血脈才能發揮威力。青衣樓主一直想得到完整的‘血手’秘籍,但隻有燕家血脈能煉成。”
顧炎恍然大悟:“所以他追殺燕家後人?”
“一部分原因。”
莫七從鐵盒底層取出一封信,“更重要的是這個。”
顧炎接過信,借著火光閱讀。
信紙已經泛黃,字跡卻依然清晰。
這是一封燕南飛寫給七位結義兄弟的密函,詳細記錄了現任樓主如何設計陷害他,並計劃篡位。
“樓主以為銷毀了所有證據,”
莫七冷笑,“但他不知道燕大哥早有準備。”
顧炎將信和秘籍放回鐵盒:“你為什麽現在才出現?”
“我在等時機。”
莫七的眼中閃過仇恨的火花,“樓主這些年行蹤詭秘,很少露麵。但最近他頻繁活動,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顧炎想起青柳提到的密函:“白家老爺子手上的證據?”
莫七點頭:“白老爺子是燕大哥的故交,保管著另一份密函。樓主滅白家就是為了找它。”
“找到了嗎?”
“不知道。”
莫七搖頭,“但最近樓主突然對‘血手’傳人感興趣,說明他可能發現了什麽。”
顧炎思索片刻,將白薇的事告訴了莫七。
莫七聽完,眉頭緊鎖。
“白家丫頭不簡單,”
他沉聲道,“她查了七年,肯定知道更多。”
“她說是為了保護我。”
“也許吧。”
莫七不置可否,“但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你確定她說的都是真的?”
顧炎沉默了。
他願意相信白薇,但莫七的懷疑也有道理——白薇隱瞞了太多事。
“跟我學劍吧,”
莫七突然說,“三天時間,我能教你‘血影七式’的真髓。有了這個,就算遇到樓主也有一戰之力。”
顧炎心動,但想起紅袖和白薇還在獵戶村等他:“我得先回去一趟。”
莫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為了那兩個丫頭?”
“她們有危險。”
“你去了更危險。”
莫七冷哼,“青衣樓肯定派人監視獵戶村了。”
顧炎一驚:“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也在監視他們。”
莫七指向遠處,“看那邊。”
顧炎順著方向望去,遠處山路上有幾個黑影正在移動,方向正是獵戶村!
“該死!”
顧炎拔腿就要走。
莫七攔住他:“冷靜!你現在衝過去就是送死。那些人都是七十二煞中的高手。”
“那我也不能丟下她們!”
莫七歎了口氣:“重情重義,這點倒像燕大哥。”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哨子,“拿著,遇到危險就吹響。我的弟子在附近,他們會幫你。”
顧炎接過哨子:“你不一起去?”
“我還有事。”
莫七看向遠方,“是時候聯絡其他兄弟了。樓主的好日子到頭了。”
顧炎不再多言,抱拳告辭,轉身衝下山崖。
他必須在那些黑衣人之前趕到獵戶村!
山路在腳下飛掠,顧炎將輕功催到極致。
夜風呼嘯而過,吹散了他的頭發,也吹亂了他的思緒。
白薇的話、莫七的警告,像兩股激流在他心中碰撞。
他該相信誰?白薇確實隱瞞了很多,但她救過他;莫七是燕南飛的兄弟,可初次見麵就下殺手…
獵戶村已經近在眼前。
顧炎放慢腳步,警覺地觀察四周。
村子靜悄悄的,沒有燈光,也沒有人聲,隻有夜蟲的鳴叫。
太安靜了…不對勁。
顧炎繞到村後,從李婆婆小屋的窗戶翻進去。
屋內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鍋碗碎了一地,牆上還有新鮮的血跡!
“紅袖!白薇!”
顧炎低聲呼喚,沒有回應。
他檢查每個房間,空無一人。
床上有掙紮的痕跡,地上有幾滴未幹的血,還有…一根銀針。
紅袖的銀針!
顧炎撿起銀針,發現針尖發黑——淬了毒。
紅袖反抗過,但顯然寡不敵眾。
窗外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顧炎立刻貼牆隱蔽,手按劍柄。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然後是三長兩短的敲門聲——紅袖的暗號!
顧炎謹慎地靠近門口:“誰?”
“花落知多少。”
一個陌生的女聲回答。
顧炎皺眉,這不是紅袖的聲音。
他悄悄拔劍,猛地拉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穿黑衣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麵容冷峻,腰間別著七把飛刀,刀柄上都刻著星形圖案。
“莫七的弟子?”
顧炎問。
少女點頭:“師父讓我來幫你。那兩個姑娘被帶走了,往斷魂穀方向。”
顧炎心中一沉:“什麽時候的事?”
“半個時辰前。”
少女指向西邊,“他們走的小路,有十二個人,其中兩個受了傷。”
紅袖和白薇還活著!
顧炎稍微鬆了口氣:“你能帶路嗎?”
少女轉身就走:“跟我來。”
顧炎緊隨其後,兩人沿著一條隱蔽的山路疾行。
少女身法輕盈,速度極快,顧炎不得不全力追趕。
“你叫什麽名字?”
路上顧炎問。
“星兒。”
少女頭也不回,“莫七是我養父。”
“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抓紅袖和白薇嗎?”
星兒突然停下,轉身盯著顧炎,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因為樓主終於出現了。他要見你——真正的‘血手’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