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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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過去了三個月,已是深冬,幸好這裏的氣候屬於亞熱帶季風氣候,所以並不會下雪,木子文近日將煉化的魂魄築成了一隻黑色魂魄大鵬,當做自己的坐騎,他還給大鵬取了個名兒,叫小黑。
    外出收集物資的同時,他解脫了不少慘死於怪獸口中的魂魄。
    他注意到那些在枯枝間遊蕩的灰影。那些支離破碎的人形像被風吹散的煙絮,在斷壁殘垣間徘徊。亞軒兒正蹲在生鏽的消防栓旁分揀罐頭,她發梢沾著晨露,忽然抬頭指向半空:“那些飄著的是螢火蟲嗎?“
    原來是木子文在荒野中看到有大量魂魄被困在人間無法進入輪回,他注意到這些魂魄都是行將就木的模樣,自己也沒有吞噬這種殘魂碎屑的欲望,他伸手接住一粒飄落的灰燼,指腹傳來針刺般的寒意。他認得出這是被痛苦凝固的魂魄,就像那年防空洞裏沾染在防爆門上的血跡,永遠擦不掉的暗紅。當他把手掌覆在最近的殘魂額間,無數尖嘯湧入腦海:母親用身體擋在嬰兒車前被利爪貫穿的瞬間,少年抱著斷腿在瓦礫堆裏抽搐,老人望著焚毀的相冊在火場中跪坐
    但令他非常困惑的是,為什麽這些殘魂無法進入輪回。
    更奇怪的是,就連亞軒兒也能看見這些黑色的殘魂。
    “他們在重複死亡時的場景,“木子文聲音發澀,看著那些灰影在虛空中徒勞地奔跑躲閃,“泰坦之神,你說,這些殘魂怎麽無法進入輪回?”
    “死的時候太過淒慘,就連魂魄都因為生前過於痛苦而碎裂了,怨念過深,已經顯形了,如果再拖下去,他們都永遠進入不了輪回,成為飄蕩在野外的孤魂野鬼。”
    木子文歎口氣:“我來幫幫他們吧,迷途的殘魂啊,讓我送你們再入輪回。”
    黑色氣體從他五官擴散出來,黑色霧氣從他指尖滲出,像溫柔的水流包裹住戰栗的殘魂。觸碰到黑氣的殘魂緩緩消散,當霧氣散去時,那些扭曲的麵容終於歸於平靜。
    他們在木子文的特殊力量的作用下,已是步入輪回。
    不遠處的亞軒兒看到木子文做著與平時完全不同的動作,好奇的問道:“子文,你這是在幹什麽?”
    “我在幫助痛苦的殘魂解脫,讓他們步入輪回。”
    “為什麽你不吃那些殘魂?”
    “因為不好吃,就這麽簡單。”
    “真是的,就不能說得委婉一些麽?”她無奈的搖搖頭。
    “我又不是什麽惡魔,雖然我吞噬了不少人類魂魄,但終究我還沒有失控,但若是我失控了,那情況就不好說了。”
    亞軒兒把最後個黃桃罐頭裝進帆布袋,細碎劉海下睫毛輕顫:“你每次做這個的時候,眼睛會變成全黑的。“她遞過水壺時指尖擦過他手背,溫熱觸感讓木子文想起高中實驗室裏那些午後的陽光。
    “別說了,”接著,她擁抱住他,“我們回家吧。”
    兩人回到了山洞,山洞內部已被亞軒兒改造得和普通屋子一般,如今充盈著人間煙火氣,有廚房,有客廳,有洗浴間,亞軒兒用褪色的碎花窗簾隔出淋浴區,山泉在塑料管裏叮咚作響。洞壁上錯落貼著從舊雜誌剪下的風景畫:阿拉斯的雪峰,普斯的薰衣草田,西奧之塔的夜景。最醒目的是用口紅寫在岩壁上的算式,那是他們逃亡途中為計算怪獸活動規律留下的。
    氛圍溫馨無比,因為她用一些還沒有異化的花花草草裝飾了洞壁,用泡沫和木板當床底,從廢棄的屋子找到的年代久遠的床墊,那便是兩人休息的地方,床上還放著一隻大大的泰迪熊玩偶。
    木子文撫摸著床墊下壓著的畢業合照。相片邊角卷曲,但少年們穿著藍白校服的笑容依舊鮮活。亞軒兒總說這張照片要留給將來孩子看,說這話時她會把曬幹的野菊插進玻璃瓶,纖細手腕上戴著他用子彈殼改的手鏈。
    她的擁抱帶著潮濕的草木氣息,亞軒兒發間有鼠尾草的清香,那是她在溪邊找到的最後幾株未變異的植物。當她的眼淚滲進他肩頭布料時,木子文忽然想起雪兒最後的體溫——也是這樣帶著鹹澀的溫暖,在怪獸的嘶吼中漸漸冷卻。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隻不過很緩慢、就快停滯了,不知道回憶還是怔楞的出神,但是並沒有停下來,眼圈一紅,眼淚就滿在眼眶裏了。
    “子文,你這是怎麽了?”
    “我隻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兩人在床上彼此依偎著回憶高中那會兒兩人一同前往外地參加數學競賽的時候,那個陽光裏的溫暖下午,兩人一起定了個靠近湖畔的酒店房間,那時他們什麽有意義的事情都沒做,湖畔上的遊船來來往往,電視裏重播著老少皆宜的羊羊大戰狼狼之類的動畫片,他坐在沙發上,她頂著浴缸的小鴨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他們有時候討論數學有時候對歌,有時候講點白爛笑話,有時候這種下午聽起來真是浪費人生。
    但那時候他總會希望這樣的下午能更長一些,更多一些,永遠不要結束……隻可惜,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
    “戰爭剛開始時,人類節節敗退,我們逃難的目的地,變成了下一個戰場,當時情況非常緊急,怪獸快要撕破地下停車場的防爆門,危難關頭,我的力量就在那時覺醒了。”
    當時,木子文和周欣怡兩人在夕陽下散步,路邊的攤販叫賣著出鍋的食物,步行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學校門口剛放學的孩童。這一切都很美好。
    一聲爆炸摧毀了這一切。巨大的火球拔地而起,濃烈的黑雲直衝雲層,緊接著,城市上空的防空警報開始響起,此刻,人群混亂起來,無數的尖叫,痛哭,咒罵充斥著這座城市的上空。你抓住朋友的手奔跑起來,爆炸聲不斷響起,巨大的衝擊波掀翻了他們,粉碎了房屋的玻璃。
    當他爬起來時,欣怡已經奄奄一息,他推開她後被碎裂的石塊砸碎,但他忍著劇痛,抱起她繼續奔逃,天上開始下起血雨,無數的碎肉,斷肢從天而降,他漫無目的的狂奔,終於跑到動不了一頭栽倒在地。
    最終,幾名軍人路過了那裏,將他們送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兩人和幸存的城市居民都躲在一個地下停車場,但是現場維持秩序的隻有兩三名警察,突然,停車場的防爆門被什麽東西猛烈的撞擊,所有人在前不久都知道了怪獸的存在,劇烈的撞擊聲將一個少婦的嬰兒驚醒,嬰兒發出了淒慘的哭泣聲,隨著哭聲,撞擊聲越來越大,
    防爆門第三次發出金屬扭曲的時,牆角的應急燈突然炸裂。飛濺的玻璃碎片中,木子文看見周欣怡耳後那道新鮮擦傷正在滲血——那是三分鍾前他們被氣浪掀翻時,她替他擋下的碎石留下的。
    “所有人退到配電室!“警察的喊聲帶著破音。抱著嬰兒的少婦踉蹌摔倒,懷中的繈褓眼看就要脫手。木子文撲過去時,後腰撞上生鏽的消防栓,金屬棱角刺破皮膚的疼痛讓他想起高中籃球賽那次嚴重犯規。
    防爆門終於撕裂的瞬間,潮濕的腥風灌進停車場。異化的虎獸體型足有卡車大小,暗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收縮成豎線,涎水順著外露的獠牙滴落,在地麵腐蝕出縷縷白煙。它們前爪拍擊地麵的節奏,竟與木子文太陽穴突突跳動的頻率詭異重合。
    幾隻動物園的老虎異化成的龐大虎獸,呲牙咧嘴地撲向人群,警察的手槍傷不到虎獸分毫,所有人都絕望地聚在角落,等待死亡的降臨。
    當時木子文也感染了王冠病毒,危難關頭,木子文感覺雖然自己腦袋一直在發燒,身體也在不停發熱,但有一種戰鬥本能莫名被激發,他從人群中走出,毅然決然地和虎獸對峙,那三隻虎獸卻被他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估計它們也想不通如此羸弱的人類怎麽敢直麵它們。
    當第一隻虎獸撲來時,木子文清晰看到它右前爪缺了半趾——這個特征讓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動物園暴動事件中逃脫的東北虎壯壯。這個荒誕的聯想讓他動作慢了半拍,腥臭的獸爪擦著脖頸掠過,撕開他校服領口露出鎖骨上未愈的咬痕。
    不等虎獸有再多的反應,木子文主動出擊,他拿著一個消防斧,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一個滑步將一隻靠前的虎獸肚皮給剖開了,他渾身上下都被虎獸的血液染成了黑紅色。
    消防斧比他想象中沉重許多,斧柄纏著的絕緣膠帶早已發黏。木子文弓身躲過掃來的虎尾,那布滿倒刺的尾巴在混凝土立柱上刮出漫天火星。他借著虎獸撲空的慣性旋身劈砍,斧刃切入腹部時的手感,就像某次解剖課上劃開泡發的實驗用牛肚。
    黑血噴濺的軌跡在空中凝滯成詭異珠串,他視網膜殘留著虎獸內髒滑落時的粉白色反光。當第二隻虎獸發出類似防空警報的嘶吼時,木子文發現自己竟能預判它肌肉收縮的節奏——那發燒帶來的視野模糊中,所有生物都變成了跳動著紫色經絡的能量體。
    剩下的兩隻虎獸嘴巴發出威脅的赫赫聲,但它們卻一步又一步的往後退,盡管木子文也算是人高馬大,但在虎獸麵前依舊是顯得如此羸弱不堪,可是虎獸卻不敢再向眼前這個“弱小”的人類靠近一步,
    瀕死虎獸的抽搐撞翻了廢棄的充電樁,電線裸露的銅絲在血泊中爆出幽藍電弧。木子文踩著傾倒的自動售貨機躍起,破碎的飲料罐在他腳下發出哀鳴。當斧刃卡進第三隻虎獸頸椎時,他聽見周欣怡的尖叫從三十米外傳來——某個裝死的平民正試圖用她當人盾。
    渾身黑血的少年轉身時,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雙如同雞血紅寶石的一般瞳孔。
    士兵的配槍在木子文抬手瞬間扭曲成麻花,滾燙的槍管竟然烙在他手背滋滋作響。
    周欣怡癱坐在地,怔怔看著這個朝夕相處的青梅竹馬——他身後防爆門破洞透進的夕照,正把虎獸屍體蒸騰的血霧染成妖異的霞色。
    人群突然爆發出激烈的呼喊聲,他們高呼著英雄,周欣怡開心的像個小孩,不顧他渾身都是黑血,衝上來抱住他,她擁抱的力度讓木子文肋骨的裂紋劇烈疼痛,卻也因此感受到真實的存在。當他低頭看見周欣怡發間沾著的半片虎獸碎牙,突然意識到自己掌心正在吸收那些未冷卻的獸血能量——這個發現讓他胃部翻湧,轉身對著血泊劇烈嘔吐起來。
    “後麵因為有人拿手機拍下我戰鬥的視頻,東康軍方把我特招進了軍隊,就是總司令員出麵的,亞軒兒,你的力量是什麽時候覺醒的?”
    “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晚,我做了個夢,夢到有一個長相和我極為相似的女人,可是她的氣質非常的好,仿佛女神一般,她伸手觸摸了一下我的額頭,當我再度醒來時,就發現了自己能控製水的能力了。”
    “也算是奇遇了吧。”他打趣道。
    亞軒兒嗔怨道:“高中那時候是我罩著你,現在輪到你罩著我咯。”
    “亞軒兒,我真的好想她們,好想回到過去,”木子文自顧自地落下淚水,“要是我有能回到過去的能力就好了,或許還有機會改變人類的命運,不讓如今的人間慘劇發生。”
    “男兒有淚不輕彈,哭什麽哭。”她溫柔拭去他臉上的淚水。
    “亞軒兒,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已經失去太多太多。”
    “傻瓜,你不會失去我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在你,哪怕你逃亡到天涯海角,我這輩子也跟定你了。”
    兩人麵對麵,能夠感覺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聲,亞軒兒的小臉變得嬌紅欲滴,看向他的眼神也無比勾絲。
    兩人的關係彼此之間早已心知肚明,就差一層薄膜,一觸即破。
    “我亞軒兒敢愛敢恨,木子文,你呢?”
    翻雲覆雨之後,聽著山洞外窸窸窣窣的雨聲,兩人依偎在一起睡著了。
    翌日,風輕輕吹著,陽光清澈明亮,天空那樣的高,他壓抑的心情和吃人的欲望好了許多,想到最近待在山洞裏太久,是時候出去透透氣了,於是他對亞軒兒說:“亞軒兒,我們出去逛逛吧,有個大城市已經重建完畢,你全程跟好我,不要單獨走。”
    “好!”她滿心歡喜的說。
    兩人剛抵達城市的郊區,便碰到一夥強盜綁架了幾個行人。
    兩人越來越默契,隻需一個眼神便能明白對方所想。
    她輕輕點頭,木子文便徑直走上前。
    強盜們興奮的分著贓物,這時,一個魔性詭異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回頭一看,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盯著他們,不停的笑,男人舔了舔嘴唇:“終於又可以嚐嚐人類魂魄的滋味了。”
    電光火石之間,那夥強盜便被木子文吞噬煉化。
    隻見他麵無表情的將觸手伸入強盜領頭人的胸膛,活生生將還在跳動的心髒抓取出來,看了看心髒,舔了一口,隨後厭惡的隨手一丟:“果然是黑的,還不如怪獸的好吃。”
    被救的幾個行人都恐懼驚駭地盯著他。
    卻見一個小女孩懵懵懂懂的走上前來到木子文麵前,她的父親沒能及時拉住她,急的是滿臉煞白。
    “大哥哥,你真的是食人血啖人心的惡魔嗎?”
    “是。”
    “大哥哥,那您還是人類的英雄嗎?”
    “不再是了。”
    亞軒兒走上前:“小姑娘,快回你家人身邊吧,”
    “別害怕小姑娘,”木子文平靜的說,“我隻吃壞人的魂魄,你看,這些當地的強盜不就被我吃掉了嗎?”
    “他們不是強盜,都是城裏的公子哥。”女孩父親忽然說。
    木子文思忖了一下:“公子哥?哪個家族的。”
    “葉家,這些公子哥就喜歡來尋刺激,我們都深受其害。”女孩母親誠懇地說。
    “還請你們不要將我們來這裏的事情告訴聯合體政府。”亞軒兒說著,看了看木子文的眼神。
    “一定,一定,我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行人說著,拉上小女孩離開了這裏。
    木子文也沒說什麽,他來回踱步了幾番:“亞軒兒,你先在郊區等我,我要進一趟城。”
    “注意安全。”她叮囑道。
    木子文很快來到了城市的飛魚酒吧,當他踏入酒吧時,自動點唱機正卡著《加利雅旅館》的間奏。他瞥見吧台後方酒保擦拭的,軍靴踏過黏著口香糖的地磚,總司令員抬頭時,天花板的換氣扇在他臉上劃出明暗交錯的裂痕。
    兩人這些年來私下有不少的聯係和來往。
    酒吧霓虹燈管漏了半截氖氣,在牆麵上投射出血管狀的幽光。總司令員坐在卡座最深處,麵前威士忌杯沿的鹽粒正在融化,指尖煙灰積了半寸長。他想起一小時前葉家代表辦公室裏的場景——檀木辦公桌上擺著青銅貔貅鎮紙,雪茄剪劃過茄衣的脆響像是子彈上膛。
    “這是‘神之鎮魂曲’—神力抑製劑,”穿三件套西裝的男人推來銀色手提箱,密碼鎖彈開時冷氣四溢。總司令員看著玻璃管中流動的紫色液體,突然想起兒子十歲那年養的螢火蟲,那些裝在玻璃罐裏逐漸黯淡的綠光,“這已是我們人類觸碰到永生門檻的一步了,總司令員,‘神之鎮魂曲’能夠徹底壓製來自靈魂的力量,也就異能,隻要我們能得到他的軀殼,永生觸手可及,甚至,可以複活你的孩子,總司令員,我的老朋友,你失去愛子的心情我非常理解,等我們獲得了永生的道路,你的孩子我們會優先複活。”
    “永生?複活?血脈計劃真能做到?”總司令員這些年來其實一直在質疑這個計劃的真實性,但是受限於家族,他也不能質疑更多的東西。
    “總司令員,你不要小瞧了人類文明,
    我們沒有雄鷹的翅膀,戰機替我們飛翔,
    我們沒有獵豹的四肢,火車替我們奔跑,
    我們沒有獅子的利爪,步槍替我們殺戮,
    我們沒有鯊魚的魚鰭,戰艦替我們統治大海,
    我們沒有鯨魚的潛水本領,核潛艇替我們稱霸九溟,
    我們沒有螞蟻靈活的語言傳遞,無線電替我們解決,
    如今就連困擾了人類上萬年的壽命問題,也已觸碰到解決的門檻,總司令員,你可得幫幫忙,若能成功,你可是人類文明前進發展的大功臣。”
    總司令員掏出一包荷花,抽了根煙遞給木子文,但木子文搖搖頭:“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沒戒掉煙。”
    “哎呀,煙哪有那麽好戒,”總司令員掏煙的手頓了頓,煙盒邊角還沾著幹涸的血漬——上周清理門戶時某個叛徒濺上的,他自己點了根抽了起來,“子文,你的力量,能複活我的孩子嗎?”
    木子文嗅到煙草裏混著硝煙味,這讓他想起戰壕裏分抽半支煙的日子。當總司令員吐出“複活“這個詞時,一縷青煙正纏上牆麵的彈孔。
    “不能,莫非光明會的人告訴你,能夠通過我來複活死人嗎?”
    “是的。”
    “錯了,我已經嚐試過無數次,想要複活我的雪兒,但是死去生靈的魂魄非常脆弱,即便是再造一個軀體,脆弱的魂魄也無法支撐軀體,唯有進入輪回,方可轉世。”
    “所以你還沒有找到複活她的辦法嗎?”
    “沒有,但我不會放棄的。”
    “亞軒兒最近如何?”
    “生活得還算可以吧,我們的關係比以前更好了。”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們兩個會鬧矛盾呢,”總司令員欣慰的說,“目前全球的政治形勢,你應該有所了解了吧?”
    “所有的國家和政府都不複存在了,隻有一個人類聯合體政府,要我說,這個聯合體政府簡直就是扯淡,最基礎的治安問題都處理不好,更別說其他的。”
    “什麽意思?”
    “這裏的葉家成員,非常喜歡s強盜去郊區搶路人的物資,要是以前,早被拿下了,現在呢?可笑無比。”
    “你隻看到了負麵,但積極的一麵,你應該看一看,對於整個世界而言,這樣團結的人類文明,難道不好嗎?”
    木子文摩挲著左腕的戰術手表,表麵裂紋是亞軒兒上次遇襲時留下的,他注意到總司令員後頸滲出的冷汗在衣領暈開,就像當年雪兒額頭滲出的最後幾滴冷汗。
    “總司令員,你真覺得這是真正意義的團結?這難道不是將各種完全不同的文化和人種進行的雜糅嗎?戰前如此劇烈的民族矛盾都沒有得到解決,依我看,不出幾年,聯合體內部就會發生政變,甚至內戰,最終演變為全球熱戰,最終得益者,隻有世家大族,或者說,光明會。”
    “但還有個解決辦法,那就是樹立一個共同的敵人,那便是你,你將成為全人類的敵人,樹立你作為威脅人類安危的強敵,其實是很合適的,這也是世家正在做的事情,外麵關於你的負麵報道那是鋪天蓋地。”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也是光明會的成員。”
    “是的。”
    “這些世家大族曆來暗中掌控著世俗政權,可謂是鍾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之族,現在這些世家又組成了光明會,屬於是擺到明麵上了,既如此,你作為前東康軍隊的總司令員,你難道真的要對這些事情熟視無睹嗎?你應當知曉光明會這樣的存在才是真正意義上威脅人類發展的存在,六朝何事,隻成門戶私計,至於如何對付這些世家,曆史已經告訴了我們答案—待到秋來九月八,
    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長安,
    滿城盡帶黃金甲。”
    當說到“滿城盡帶黃金甲“時,木子文的指節叩在橡木桌麵上,震得杯中的冰塊叮當作響。總司令員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煙灰簌簌落在軍褲褶皺裏——這條褲子還是三年前授勳典禮時穿的。
    “順應時代潮流,至少目前看來,人類聯合體是符合時代發展的,是積極的,至於你,子文,從聲名鵲起的蓋世英雄,變成了人人唾罵恐懼的食人惡魔,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總司令員,我的老首長呐,就算我不那樣做,拒絕與世家合作,我依然不會有好下場,維持現狀就好,總司令員,你也該離開了,更何況,是你讓我照顧她的,我答應了你,況且她對我很好,你不知這段時間我他媽的……都快抑鬱了,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幸虧了亞軒兒,她給予了我許多慰藉,我自然不會讓她受委屈。”
    “可你也不用做到如此地步呐!和世家,和聯合體政府撕破了臉皮,暴力無法解決所有問題,就好比一隻蚊子落到你蛋蛋上······”
    “但我可以瞬間汲取蚊子的魂魄。”
    “你這……”
    “總司令員,撕破臉皮是遲早的事情,我早已有了覺悟,吾意已決,但亞軒兒不同,她待在我身邊並不是長久之計,她現在的身份依然是被我挾持的人質,等時機恰當,她會回到軍隊的,但是我會時刻關注她的狀態,一旦有異或者我發現她被人欺負,我會立刻和聯合體政府徹底翻臉。”
    “以身入局,子文呐,你可真是狠人呐,不過念及舊情,回軍隊吧,有我在,你絕不會受委屈,至於你殺的那幾個聯合體官員,我會想辦法把他們那些貪汙腐敗的證據和資料公開,盡可能的減小對你的影響。”
    “總司令員,我木子文感謝你的栽培,但你如今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咯。”
    “何出此言?”
    “你全身上下有四個追蹤器,如果不出我所料,很快會有無數最新的機械部隊包圍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