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擎戈正在禦書房批閱奏折，忽然發現沐月和尚立在窗前已有半個時辰未動。和尚手中的九環錫杖不再發出往日的清音，九個銅環竟詭異地靜止不動。
    "有心事？"姚擎戈擱下朱筆。
    沐月和尚長歎一聲，錫杖上的銅環突然齊齊碎裂："師父...去了西天佛國。"
    姚擎戈瞳孔驟縮。
    前些天他才知道，無影和尚是父王安排在身邊保護他的，代號影五。
    在他登基之後，龍氣護身，連十大高手的拓拔祭司都栽在他手裏，不用他保護，正巧，靖南王得知西方佛國有些異動，無影和尚就去了佛國打探消息。
    "三日前，小僧收到師父的"碎玉傳音"。"沐月從袖中取出一塊裂成兩半的佛玉，"佛國出現"黑蓮"，十萬僧眾...皆已入魔。"
    姚擎戈接過佛玉，指尖剛觸及裂紋，眼前突然浮現駭人景象——金色佛土上黑蓮遍地，僧人們額生魔紋，正將一尊尊佛像推入血池。畫麵最後，無影和尚被黑蓮纏身的瞬間，嘴唇分明在說："真龍...可破..."
    "陛下請看。"沐月和尚突然扯開袈裟，胸口赫然浮現一朵黑蓮印記，"小僧與師父同氣連枝，此印三日來已蔓延三寸。"
    姚擎戈猛地站起，真龍之氣不受控製地爆發。窗外驟然大雨傾盆，雨滴卻在禦書房外三尺處懸停，仿佛被無形屏障阻隔。
    "汐月！"他突然朝殿外喊道。
    鮫人公主應聲而入，手中還拎著條活蹦亂跳的金鯉。見到沐月胸口的黑蓮，魚"啪嗒"掉在地上。
    "這是...魔界黑蓮？"汐月指尖凝出一滴鮫人淚，"母後說過，此物需以..."
    "以真龍血為引，鮫人淚為藥，菩提心為爐。"姚擎戈接話的同時已割破手腕，金紅色的龍血滴在佛玉上，"沐月，你早知道解法？"
    沐月苦笑："小僧本想獨自..."
    "胡鬧！"汐月突然揪住和尚剛冒出來的的胡子，"你死了誰給我們帶孩子？"說完才意識到失言，整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三日後，沐月胸口的黑蓮終於消退。姚擎戈站在觀星台上，望著西邊血色的晚霞："汐月，你看那像不像..."
    "像一朵黑蓮。"汐月靠在他肩頭，"母後說西海最近出現黑色浮冰，冰下有梵文流轉。"
    姚擎戈突然轉身："傳令！著靖南王世子姚擎蒼點三萬南刃軍進西境蓬城待命！"
    "你要出征？"汐月抓住他的手腕，"我也..."
    "不。"姚擎戈將鎮海珠係在她頸間，"你和沐月守好家。"他指了指她平坦的小腹，"還有...未來的小鮫人。"
    汐月正要反駁，忽覺胸口鮫珠發燙。
    她驚愕地低頭，發現珠中映出的珊瑚叢裏，母親正抱著個半鮫半人的嬰孩朝她微笑。
    三天後一個夜晚，一支特殊的隊伍悄然離京。
    隊伍最前方是八十一輛裝滿佛經的馬車，而押後的...竟是三百名手持木魚的僧人。
    沐月和尚站在城牆上，看著漸漸遠去的龍旗，手中錫杖突然自動修複，九枚銅環齊齊發出清越梵音。
    "阿彌陀佛..."和尚擦擦眼角，"這小子，連小僧的"金剛伏魔陣"都偷學去了。"
    西境蓬城。
    姚擎戈站在點將台上，望著校場中肅立的三萬南刃軍，玄色戰甲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安西王姚宇瀚，世子姚擎然候立在側。
    此次出征，安西王欲跟隨，卻被姚擎戈拒絕。
    姚擎戈轉頭看向身側的胞弟姚擎蒼："這次西行，你為先鋒。"
    姚擎蒼抱拳領命，腰間雙刃"錚"地出鞘半寸："哥，佛國那些禿驢真要都入魔了？"
    "慎言。"姚擎戈屈指彈在弟弟額頭上，發出金石相擊的脆響，"沐月大師的師父還在那邊。"
    正說著，遠處突然傳來車輪轆轆聲。隻見八十一輛馬車滿載佛經典籍而來，每輛車都由兩名武僧護衛。更奇特的是，車隊後方還跟著三百名手持木魚的和尚，誦經聲震得路邊柳葉簌簌掉落。
    姚擎蒼目瞪口呆："哥，你這是去打仗還是去念經？"
    "既是超度，也是征伐。"姚擎戈從懷中取出一卷泛著金光的《金剛經》，"臨行前沐月給的，說是能..."
    話未說完，經卷突然自動展開，一個個金字浮空而起，在三萬將士頭頂結成"卍"字佛印。士兵們頓覺靈台清明，連兵器都隱隱發出梵唱之音。
    姚擎蒼摸著突然浮現經文的佩刀，咂舌道："這和尚藏得夠深啊..."
    半月後，大軍行至西域邊境。
    原本該是黃沙萬裏，此刻卻見黑霧遮天。
    先鋒軍來報，說是前方荒漠中憑空出現一片黑水湖，湖心盛開著一朵方圓十裏的巨型黑蓮。
    "報——"斥候踉蹌跑來，"湖、湖裏有東西在念經！"
    姚擎戈策馬上前，果然聽到陣陣詭異誦經聲。那聲音初聽莊嚴肅穆，細辨卻讓人頭暈目眩。幾個士兵聽著聽著，竟開始用刀劃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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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閉耳！"姚擎戈一聲龍吟，真龍之氣化作金光罩住全軍。他翻身下馬，足尖剛觸及黑水，水麵立刻沸騰起來。
    "擎蒼，布"南刃焚天陣"。"他邊說邊解下龍紋大氅，"我去會會這朵黑蓮。"
    "哥！"姚擎蒼急得去拽他袖子，卻抓了個空——姚擎戈的身影已出現在湖心，腳踏金蓮與黑蓮對峙。
    黑蓮中緩緩升起個披著袈裟的身影，正是失蹤多年的無影和尚。隻是此刻他額生魔紋，掌心托著朵妖異的紅蓮。
    "陛下..."無影的聲音忽男忽女，"老衲等您多時了..."
    姚擎戈突然發現腳下金蓮開始染上黑斑，暗道不好。
    黑水湖上，死寂無聲。
    姚擎戈腳踏金蓮，立於湖心，與黑蓮之上的無影和尚遙遙相對。
    昔日慈眉善目的老僧，如今麵目猙獰——他的皮膚皸裂，露出底下蠕動的黑色梵文，額間一道血痕裂開，竟是一隻猩紅的魔眼。
    袈裟早已腐朽，化作萬千黑絲，如活物般纏繞其身，每一根絲線上都掛著細小的骷髏佛珠。
    "陛下，老衲等你很久了。"無影開口，聲音卻非一人，而是千萬道重疊的嘶吼，仿佛無數冤魂在他體內哀嚎。
    姚擎戈不語，指尖輕撫腰間錯金刀，刀身嗡鳴，真龍之氣如金焰流轉。
    "怎麽？連話都不願與老衲說了？"無影低笑。
    姚擎戈眼中寒光驟現，錯金刀悍然出鞘！刀光如金龍騰空，直斬無影咽喉！
    "鐺——！"
    黑蓮瞬息膨脹，化作一麵骨盾，硬生生擋下這一刀。
    盾麵裂開，滲出黑血，卻又迅速愈合。無影獰笑，枯指一劃，湖麵驟然沸騰，無數白骨手臂破水而出，抓向姚擎戈！
    "大哥小心！"遠處觀戰的姚擎蒼厲聲提醒。
    姚擎戈冷哼一聲，足下金蓮猛然旋轉，蓮瓣如刃，將白骨盡數絞碎。可下一瞬，無影的身影已鬼魅般貼近，枯爪直掏心窩！
    "嗤——"
    龍鱗護體，金芒迸濺！無影的指尖刺入姚擎戈胸口半寸，便被真龍之氣灼燒成灰。可老僧不退反進，竟張口噴出一股黑血，血中無數細小黑蟲瘋狂啃噬龍氣！
    "噬佛蠱……"姚擎戈瞳孔微縮，猛然震退無影，低頭一看，胸口竟已被蝕出數道黑痕。
    "哈哈哈！"無影狂笑，身形扭曲，竟化作三頭六臂的魔羅相，"陛下，你救不了這天下，更救不了自己！"
    六臂齊揮，黑蓮、骨刃、毒霧、血咒、噬魂絲、滅佛雷——六種至邪之術同時轟向姚擎戈！
    千鈞一發之際，姚擎戈忽然閉目，口中輕誦：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竟是《金剛經》！
    "嗡！"
    他周身金光暴漲，真龍之氣凝成實質，化作一條五爪金龍盤繞其身。六邪之術轟在龍身之上，竟如泥牛入海，盡數湮滅！
    無影魔眼瞪大："不可能！你怎會……"
    姚擎戈猛然睜眼，眸中金芒如炬："無影，你入魔太深，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話音未落，他刀鋒一轉，直刺無影眉心魔眼！
    "噗嗤——！"
    刀尖貫入魔眼，黑血噴濺！無影發出非人慘叫，周身魔氣瘋狂翻湧，可下一瞬，他忽然僵住。
    魔氣……散了。
    他的麵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皺紋深陷，黑發轉白，就連額間魔眼也緩緩閉合。
    "陛下……"無影的聲音忽然變得蒼老而平和，仿佛回到了入魔前的模樣，"老衲……終於醒了。"
    姚擎戈沉默，刀未收回。
    無影低頭看著胸口的刀，苦笑："原來……佛主早在我體內種下魔種，我這一生……竟隻是傀儡。"
    “陛下能有現今的身手，我作為影五以你為榮。隻是，王爺的吩咐貧僧無法做到了！”他的身體開始崩解，黑灰飄散，可眼神卻越發清明。
    "陛下，西行盡頭……還有更大的劫。"無影艱難抬手，將一顆染血的菩提子塞入姚擎戈掌心，"此物……可破魔障……"
    話音未落，他的身軀徹底風化，唯餘一縷金光，匯入姚擎戈手中的菩提子。
    湖麵黑蓮凋零，湖水複歸清澈。
    姚擎戈靜立良久，最終收刀入鞘，低聲道：
    "……走好，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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