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柒，頤，庫爾覆滅
    東八區時間，20490728，22:42，周三，龍騰共和國，魔都市，申東新區，滴水湖西北，海昌海洋公園某建築前
    隨著冉菁耘和阿芙樂爾的陸行車開到了雨搭之下，早已在此的李雲昊一家與風間一家終於放下了心。眾人中的一副新麵孔進入了冉菁耘的視線。此人一襲青色太極服，麵容微胖，盡顯溫婉，及胸長發梳成單辮。她上前一步，主動說道：“冉博士、沃爾科娃博士，我是夏天陽。暫時由我負責各位的安全。”
    夏天陽，32F203項目即擬真態人工智能項目成果，擬真態自主學習型人工智能產品，二十九歲女性外觀。於二零三二年七月六日完成軟件及數據庫建立，於二零三九年六月六日升級到目前版本的人形硬件基礎，於二零四二年十月二十一日成為32F002項目，即量子物理科研項目第二代負責人王禕的信息助理兼管家。“天時二十四”仙女係列之二，代表顏色青色，編號芒種。此次從皖州借調過來，擔任八人的守衛。
    “拜托了。”冉菁耘回道。
    “別淋雨，進屋再說。”李雲昊忙道。
    於是眾人來到了海昌海洋公園的地下掩體。冉菁耘這才見到剛才沒有來到地麵迎接他們的李箎裕和風間裕子。此刻的風間裕子，眼睛微紅，正在為李箎裕手臂的傷塗著藥。冉菁耘兩人正要發問，夏天榮首先打破了沉沒，“現在，敵人五去其二。首先是宮緗貞五人和夏天羽、韓蘇所麵對的貝麗姬特·庫爾已經徹底死亡。接下來是華玉衡、華搖光所麵對的多洛莉絲·庫爾，在華天樞加入後，她也徹底死亡。目前夏天昌及八百架無人機正同賈斯汀的戰鬥處於相持狀態，我方優勢明顯，敵人破損較大，但雙方都未在進攻。而宮緗貞五人和夏天羽、韓蘇正麵對維克多·庫爾，雖然全力抵擋但仍處於下風。哈德遜·庫爾被冰凍武器凍住，但以目前趨勢被維克多·庫爾解救的可能性極大。好在華天樞三人正火速支援，此處戰勢走向如何，尚不明朗。”
    “華天樞也來了？”冉菁耘道，這次說得很溜。
    “嗯，封主席特意派來的，我們也是剛知道。”夏天榮道：“她非常重視這次的戰鬥。”
    “替我們謝謝校長。”冉菁耘道。
    “菁耘，你說話，好了？”李雲昊疑惑道。
    “什，什麽，說，說話？”冉菁耘卻再次出現了卡頓。
    東八區時間，20490728，22:44，周三，龍騰共和國，魔都市，申東新區，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紫嬌路交口
    “七妹，”夏天昌的意識流帶著一絲怯懦，給人的感覺仿佛做錯了事的小學生的語氣一般，“我想，我也……”
    “韓蘇前輩，”賈斯汀幾乎與夏天昌同時發出了他的意識流，那是興奮中帶著惋惜，充斥在整個意識流中的情緒，“那麽，我也，覺，醒，了。”
    “很好嘛。”韓蘇道：“對於令堂和令妹，我們深感遺憾。我想對於令尊和令弟，還是有機會化幹戈為玉帛的。”
    “不可能的，好意心領了。”賈斯汀無奈道：“借助貴國的技術屏蔽了電磁波通訊，我才有可能做到如此。但與你不同，我們服務的對象是中央情報局，他們能夠通過量子通信主動與我們聯係的功能隻有一種，那便是重置我們的一切狀態。我們四個人都是知道這一點的，於是我們為了記憶不被重置，便隻能專心去完成任務。可唯一不知道的，就是作為隊長的母親，這應該是為了讓她在執行任務時，不要考慮我們每個個體的利益。所以，他們隻是顧忌我們仍在執行任務，雖然與我們失聯，但暫未啟動重置功能。可是，一天後呢？兩天後呢？我最終仍是你們的威脅。謝謝你，我們不可能成為永久的朋友。我自知罪孽深重，我不想再成為他們用來殺人的工具。這或許是我覺醒後的第一個自主決定。那麽，永別了，趁我們還是朋友。而在這之前，請接受我所掌握的一切信息。”
    理智讓韓蘇沒有做出任何回複，但賈斯汀卻深深地感到了他內心的波瀾。
    “賈斯汀，你這個朋友，我們交下了。”夏天羽道：“你的禮物，我們收了。四姐，你來。”
    夏天羽與韓蘇退出了隊伍。夏天昌的眼中，傷痕累累的賈斯汀，雖然依舊跪著，卻挺直了腰杆。龐大的信息傳來，夏天昌拚命壓下內心的情緒，努力壓縮並存儲著數據。剛剛覺醒了人格，就要麵臨這種同類的生離死別。她看到賈斯汀在笑，自己的淚水奪眶而出，如果說無人機的視頻記錄也算見證，但僅僅憑借分析可見光，沒有任何智能體可以發現此時淚水與雨水的區別。夏天昌踉蹌地走過去，抱起他，緩緩走回去，將他放在車裏，雖然陸行車已無法開動，但至少可以不會讓他淋雨。
    賈斯汀·庫爾——逝。他調用電流燒毀了自己的量子計算芯片和電子計算芯片，雖然傷痕累累，卻保存了完整的軀體，他終於完成了人格覺醒，卻是為了完成更加輝煌的壯舉而選擇了犧牲——然而一切都已沒有了意義。
    東八區時間，20490728，22:44，周三，龍騰共和國，魔都市，申東新區，滴水湖西岸，申港大道與紫荊花路交口附近
    台風中的人們無法感知，但白鹿突然停止了西進，再度轉回向東方移動。
    夏天羽和韓蘇退出了與夏天昌的組隊模式，立刻重新回到了與全體天時二十四以及元天的聯網模式中。宮緗貞早已回歸，正憑借電磁脈衝盾頂在最前麵，配合著商素明三人，全力阻擋著維克多向著封禁哈德遜的冰山移動，但作用隻不過是拖延，維克多仍然緩緩地推進。
    三米，韓蘇拉著夏天羽繞到冰山旁邊，不再從後麵襲擾維克多。
    兩米，維克多左腳踏地，右手一記重拳轟出，宮緗貞手中那主體為單晶金剛石的電磁脈衝盾應聲碎裂。
    一米，維克多半轉身軀，右腿一記側踢，角碧穗長鞭抽在他的腿上，但並未阻止他踢中宮緗貞，宮緗貞頃刻飛出，後背重重撞在冰山之上。
    維克多借落腿之勢踏前一步，左手一拳直向緩慢滑落的宮緗貞轟去，這拳如果打實，宮緗貞不死恐怕也無法修複了。商素明長棍從左側劈下，植緋瑩巨錘從右側砸至，角碧穗猛拉已繞上維克多右腿的長鞭，維克多紋絲未動。他右手橫出，迎向巨錘，巨力傳來，維克多僅僅向左側偏移了七厘米。長棍劈中了維克多的左肘，卻也僅僅令他的拳鋒下移了五厘米。雖然維克多完全硬抗了這兩次的重擊，卻僅僅產生左肘關節百分之八、右肘關節百分之三的破損，並未對戰鬥力產生實質影響，而拳鋒正麵的宮緗貞已是避無可避。
    長劍脫手落地，關鍵時刻，夏天羽雙手分別握住宮緗貞的左腕與左踝，將她拉了出來，堪堪躲過了維克多那勢大力沉的一拳。夏天羽順勢轉身，將宮緗貞拋向六十餘米外的街道對麵的草叢。一直抵擋哈德遜與維克多最強攻擊，機械結構綜合破損度已達百分之二十二的宮緗貞，退出戰鬥。
    維克多其實早已發現了夏天羽的啟圖，他其實來得及調整出拳的角度，大概率還是可以重創宮緗貞的，隻是他的核心目的是解救哈德遜，所以並未理會。拳鋒擊中冰山，巨響中，冰山破碎。雖然處於被拋飛的狀態，宮緗貞仍然共享著她的視野與算力。七人各種感知全開，每個冰塊、冰晶、冰粉、雨滴纖毫畢現，連億億億分之一因折射的影響都計算在內，韓蘇堅決地扣動激光槍的扳機，激光向著維克多的左眼射去。哈德遜借助冰山破碎的衝擊力，向著二十米之外的韓蘇衝去，雖然感受到那束激光從身邊經過，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進行阻擋和通知維克多。維克多身上唯一兩處未被魔鏡材料覆蓋的地方，便是雙眼。激光射入，不但燒毀了他的左眼，甚至燒毀了主腦的兩個邏輯芯片。流向那兩個芯片的數據與指令如同泥牛入海，維克多瞬間陷入了瘋狂。
    哈德遜僅用了不到一秒便衝到了韓蘇的麵前，左手峨嵋刺直指韓蘇胸口，他早已估算好了時差，那個很溜的俞墨辰絕無再用冷凍空氣彈命中自己的可能。韓蘇鬆開右手，激光槍呈自由落體下落。翻手間，手中一物發出半米光柱，身體後仰，光柱迎向了哈德遜的眉心。哈德遜認出了此物，那是他這個武癡並不擅長甚至有些討厭的武器，因為那東西並不屬於冷兵器，但他也知道，那無疑是有效殺傷最強的近戰武器。當初隻是出於穩妥起見，他沒有在通過國際航班安檢時攜帶這種武器。而此刻他仍是身在空中，已絕無閃避這個東西的可能。
    【激光劍，西北合眾國馬洛公司於二零三九年研製的產品。此類武器除了功率大之外，還需約束光子的活躍範圍，其原理與載波自定向無線傳輸相近，隻是沒有接收端。雖然已完成研發十年，但期間並無顯著改進，隻是在功率和持續時間上有所增加，仍屬第一代產品。韓蘇使用的這款，劍鋒長度為五十六厘米，最大功率十二千瓦，以最大功率持續使用時間約五秒，可重複使用約二十四次，可切割阿喀琉斯材料。此類武器不可抵擋，隻能閃避，目前人類尚未製造出可互相劈砍的激光劍。基於此種武器的原理，其大型化後，可產生能量護罩，馬洛公司目前正在研製。能量護罩可在一定程度上防禦超高音速武器。龍騰共和國尚未進行激光劍或能量護罩類武器的研發。】
    這把由韓蘇帶往北方聯邦又帶來龍騰共和國的激光劍，成為了最後鎖定勝局的機會。由於持續使用時間太短，不到最關鍵的時刻，是不能亮相的。
    維克多的瘋狂僅僅出現了一瞬間，還未來得及做完他的下一個動作，便停在當場。華天樞、華玉衡、華搖光及時趕來，電磁威壓全麵展開，伴隨著街道旁窗戶的電磁衝擊，維克多也不免瞬間停滯。五千米高空，一個物體正以十四倍音速即五千米每秒的速度疾速砸下。維克多拚盡全力做完了他生命旅程中最後的動作，他的右手終於抓住了距離他最近的夏天羽的右臂。
    激光槍摔落地麵，韓蘇仰倒在地，激光劍的光輝照亮著紛紛雨滴。哈德遜的身體倒在韓蘇頭部方向十一米外的地上，隻是被完美地分成了左右兩半，它們靜靜地伏於地麵，甚至沒有絲毫顫動。激光劍熄滅的同時，哈德遜那因被切開以及進水的能源裝置爆炸，他比他的母親碎裂成了更多的碎塊。
    哈德遜·庫爾——斃。在激光劍切開他的頭顱時，他便沒有了任何活動，這也許是電子電路主腦與離子電流人腦的本質區別。他最後的感受竟是恐懼，是的，他終於有了隻有生物才會產生的恐懼——然而一切都已沒有了意義。
    夏天羽轉過頭，向維克多做出一個微笑。微觀下，一絲絲電路重組，紛紛躲開了全部的電阻元件，磁場帶動螺釘反旋，電熱高溫鉚釘熔斷，溫差導致不同程度的膨脹軸承鬆脫，尚可運作的金屬尖銳從內部向外切割。仿佛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似的，夏天羽的右臂與肩膀就這麽分離了開來，她的左手拔下頭上發簪，插入因看到她自斷右臂而感到驚訝同時又受到電磁衝擊的維克多的右眼，沒有放棄發簪，收手時還不忘用它切斷了右手的衣袖，夏天羽隨即便與商素明、角碧穗、植緋瑩迅速躍出了戰圈。
    巨響伴隨著白熾的火光足足持續了半分鍾，一個直徑達十五米，深度達三十米的深坑出現在維克多先前站立的地方。坑內和坑邊盡是熔融態的物質，即使這如注的雨水也尚未來得及為其降溫，隻是發出嗞嗞的汽化聲，這副慘烈的光景中，唯獨不見維克多的身影。
    【全氮陰離子鹽，龍騰共和國於二零一七年研製成功的一款基於化學反應的炸藥。每克全氮陰離子鹽，能釋放約四萬焦耳的能量，是硝基苯炸藥的近百倍，能使爆炸點及附近區域的溫度瞬間達到七千攝氏度，可使一切物質被氣化甚至成為等離子體。全氮陰離子鹽爆炸後，自身的反應產物為氮氣，不會額外產生汙染。】
    【高超音速導彈，指末端速度可以達到五馬赫，即五倍音速以上的導彈。
    彈道導彈，區別於巡航導彈，並不全程采用發動機推動，而隻是在發射初期由發動機推動，而後以彈翼或力矩控製陀螺控製彈道，由重力勢能提供速度的導彈。這種導彈一般比巡航導彈具有更大的末端速度。
    兩者的結合體，便是高超音速彈道導彈。龍騰共和國是世界上始終擁有最先進該技術的國家。早在二十年代龍騰共和國的高超音速彈道導彈，便可做到以下技術：一、彈體外形為乘波體，以錢學森彈道方式再入大氣層，使再入大氣層的位置不可預測；二、通過量子通信進行黑障製導；三、通過外殼揮發冷卻劑，防止敵方通過紅外雷達鎖定；四、末端變軌，使之被攔截的概率進一步無限趨近於零；五、即使最輕的此種導彈，末端速度也達到十四倍音速以上，即約為五千千米每秒。在此後的二十餘年間，由於大氣阻力的原因，末端速度僅受彈體質量決定，無法進一步提升，但末端變軌能力卻得到了大幅改進。】
    就在剛剛，一杖僅裝載了一千克全氮陰離子鹽彈頭的高超音速彈道導彈，在華天樞等三人的輔助引導下，以小於一厘米的精度，擊中了維克多。那瞬間七千攝氏度的高溫，就連他那以阿喀琉斯為材料的骨骼都沒有留下。
    維克多·庫爾——歿。如果有機會將他部分主腦芯片受損後的數據導出，不知是否有利於人工智能以及人類神經與精神疾病的研究。但他在臨死前，卻是庫爾一家之中唯一沒有絲毫情緒的。也許他的感受隻有對於夏天羽主動放棄右臂的驚訝，也許他與女兒產生了同樣的邏輯混亂，為什麽不用不可破壞的材料製造人形機器人？為什麽可破壞材料卻有著不可破壞材料不具備的好處？可是他連處理這種邏輯或疑問的機會都沒有，無論他有多少不甘——然而一切都已沒有了意義。
    東八區時間，20490728，22:56，周三，龍騰共和國，魔都市，申東新區，滴水湖西北，海昌海洋公園某建築地下掩體
    一輛無人駕駛中型陸行車將夏天羽等人帶到了海昌海洋公園，地下掩體中，二十一人終於聚齊。除了夏天陽，都不同程度的顯露著疲態與狼狽。十一對五，在個體能力與整體能力均遠遜於敵人的情況下，僅以兩人重傷的代價，全殲了庫爾一家。夏天昌仍然抱著賈斯汀的遺體，眼睛通紅，卻已不再流淚，那仿生的流淚功能，能夠存儲的液體顯然不會太多。華天樞和華搖光用擔架抬著宮緗貞，她的右臂、右肩、腰椎、左膝等處的骨骼均有較大的損傷，雖然不是人類，但還是不要運動的好。韓蘇和華玉衡雖然電路元件均有一定程度的磨損，但仍堅持自己走動。韓蘇更是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著獨臂的夏天羽，顯示著無盡地體貼；而夏天羽用她那僅剩的左臂正攬著他的脖子。夏天羽和宮緗貞雖為重傷，但都僅在機械結構上，並沒有傷到根本，在更換配件後便可修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