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叁，鼎，百星齊射

    東八區時間，2049-08-02，18:06，周一，近地空間，二萬一千千米高空

    “幺洞幺、幺洞兩，請確認飛機狀態。”經過了近一小時的飛行，劉星宇再次來到了二萬一千千米的高度，他在變軌前發布了指令。

    “幺洞幺狀態正常。”

    “幺洞兩狀態正常。”

    黎惠英和郭悅琪依然先後回道。

    “請再次確認飛機處於自動飛行模式，開啟手動操作，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幺自動飛行模式正常，手動操作已開啟，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兩自動飛行模式正常，手動操作已開啟，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隨即聯網係統傳來了播報“即將進行變軌，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變軌開始。”

    三機同步動作。鯤鵬戰機是最先完成變軌的，它那機械臂上的發動機，在保證飛機速度不變的情況下改變前進方向不要太容易。而兩架神龍戰機卻要麻煩得多，首先是位於中間的主發動機啟動並且噴口向下偏轉，軌跡雖然進入了中圓軌道，但速度卻偏大了，此時它們已經超過鯤鵬戰機足有五十米。主發動機熄火，位於機翼前方的兩個小發動機，開始反向噴射。由於一台主發動機及兩台副發動機均具有矢量推進的性能，理論上隻需一台逆向噴射發動機便可完成快速機動，部署兩台便是為了安全冗餘了。當然，如果要進行大幅減速，則需要將機身反轉，使機尾向著前進方向，並用主副發動機進行噴射來實現。

    很快神龍戰機的速度便比鯤鵬戰機低了。劉星宇再次發布了指令，“幺洞幺，啟動自動加注燃料程序，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幺收到。”黎惠英回道，她的手隨即按向麵板上僅顯示的那一個按鈕。

    “幺洞兩，維持自動飛行狀態，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兩收到。”郭悅琪回道，目光緊盯著操作麵板，那裏並沒有按鈕出現。

    “幺洞幺進入自動加注燃料程序。”黎惠英此時完成了操作。

    位於右側的郭悅琪的戰機在達到與鯤鵬戰機平齊後，主發動機再次點火，將速度與鯤鵬戰機調整一致，依然與之伴飛。而位於左側的黎惠英的戰機卻漸漸落於後方，直到落後約二十米時，它的左副發動機的噴口向左微微偏轉，同時點火，在機身不發生旋轉的情況下，戰機向偏右方向加速了兩秒，這時它的前進速度與鯤鵬戰機相同，但卻緩慢向對方靠攏，與此同時，鯤鵬戰機的左機翼向後方伸出一個十米長，截麵積為長方形的杆子，那是硬質燃料輸送管，通過它可以同時將氧化劑和燃料分別輸送給神龍戰機的氧化劑倉和燃料倉。在角動量守恒的前提下，這個動作無疑會使機身主體向右微微旋轉，於是鯤鵬戰機內置的一個質量為四十千克的力矩控製陀螺同步地向右旋轉了三圈，這才平衡了機身。當黎惠英的戰機距離鯤鵬戰機機身左側接近十米時，它的右副發動機的噴口向右微微偏轉，同時點火，同樣在機身不發生旋轉的情況下，戰機向偏左方加速了兩秒，這時它的前進速度略快於鯤鵬戰機，但距離保持不變，它燃料加注口恰好正對鯤鵬戰機的燃料輸送管。二者徐徐靠近，在即將交匯時，神龍戰機的逆向發動機再次噴射。整個過程耗時九十六秒，人類曆史上第一次空天飛機之間加注燃料完美實現。

    之前的大氣層內航行、全麵加速以及變軌操作，大約消耗了神龍戰機三分之二的燃料，這次加注燃料是為了保證在接下來的釋放四顆衛星時戰機仍能保持充分的機動性。三分鍾後，黎惠英麵前的麵板顯示燃料已加滿。兩機分別關閉燃料閥，神龍戰機的逆向發動機噴射，直到落後鯤鵬戰機約二十米時，它的右副發動機的再次點火向左加速，接下來，左副發動機向右加速，逆向發動噴射，它又回到了距離鯤鵬戰機五百米平行飛行的狀態了。在這一過程中，鯤鵬戰機收回了左翼的燃料輸送管，而它的那個力矩控製陀螺同步地向左旋轉了三圈。

    “幺洞幺，關閉自動加注燃料程序，重新進入自動飛行狀態，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幺已關閉自動加注燃料程序，自動飛行狀態正常，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兩，啟動自動加注燃料程序，並且允許手動操作優先。”

    “幺洞兩收到。”

    於是，郭悅琪的戰機與鯤鵬戰機完成了與之前動作的完美鏡像。

    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模擬或演練均增加了十五分鍾的加注燃料過程，因此釋放第七十八星的時間整整推遲了二十分鍾，但由於鯤鵬戰機進入中圓軌道的時機未變，且鯤鵬戰機並未改變速度及姿態，因此無論何時釋放衛星，衛星的位置不會改變。

    由於增加了攜帶衛星的數量，用於釋放衛星的機械臂的位置和角度與之前的模擬完全不同，但總體來說，這一操作對於鯤鵬戰機仍然算是輕車熟路。從劉星宇自己的視角看來，衛星的釋放過程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在黎惠英和郭悅琪看來，衛星被機械臂緩緩推出、擺正、釋放，再收回機械臂的過程，令……，以黎惠英性格沉穩還好；而郭悅琪想到了分娩，若不是顧忌場合，隻怕會調侃劉星宇一番。當他們完成此次任務之後，“星媽”這一綽號，險些在整個航母艦隊傳揚開來，那個“星”字，恰好與他主人本名中的“星”字完全重合。

    接下來的便是超前操作。首先進行加速的是黎惠英的戰機，兩分鍾後是鯤鵬戰機，再兩分鍾後是郭悅琪的戰機。重新進入中圓軌道的減速和調姿對於鯤鵬戰機是非常簡單的，而對於兩架神龍戰機，動作便要複雜得多。首先在加速階段，三台主副發動機便略微向下噴射，使戰機的軌跡大體仍與中圓軌道重合，但仍緩慢提升著高度。當戰機接近目標位置時，三台主副發動機增大下向噴射的角度，使戰機向前完成了半周滾翻，並在接近完成時三台主副發動機的噴口向上偏轉，最終使戰機保持在倒置狀態，且發動機向著前進方向噴射從而實現減速。最後當速度降低至約零點八倍環繞速度時，戰機再進行一次半周的前滾翻，最後再進行一些微調便回歸到了原軌道，隻是超前了約八千七百餘千米。神龍戰機沒有進行平轉調姿，主要是為了不過度遠離或接近鯤鵬戰機的航線，但無疑這種滾翻操作對於燃料的消耗是巨大的，但仍比用反向發動機減速所消耗的燃料少得多。

    第七十八星、第七十九星、第八十星、第八十一星，四顆衛星一顆接一顆地完成了釋放，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之後的事情了。由於之前增加了太多的環節，第八十一星成為了本次全球發射任務倒數第二顆入軌的衛星，勉強沒有影響整體任務。又經過一次隻有四千千米的超前操作，兩架神龍戰機的燃料便僅剩約四分之一了。

    東八區時間，2049-08-02，21:42，周一，近地空間，二萬一千五百千米高空，中圓軌道

    機倉裏少了四顆衛星，在隻完成了對黎惠英的戰機加注燃料後，郭悅琪的戰機被那個用於釋放衛星的機械臂收入了鯤鵬戰機的機倉。

    機械臂之前設計隻考慮對衛星的釋放需求，為了不影響整體進度，特意設計了配合機械臂的對接模塊，這個模塊作為神龍戰機的通用外掛模塊，被安裝在機頂中間的位置。

    郭悅琪在離開神龍戰機進入鯤鵬戰機之後，飛也似的鑽進了隻有這款大飛機內才配備的衛生間。她那在失重環境下仿如遊魚般的動作，顯然是自己在模擬倉中練習了不知多少遍。失重環境下的如廁、換紙尿褲顯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三十分鍾後，郭悅琪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戰機座倉，而她的戰機也在機倉內部完成了加注燃料。在不發生大便的情況下，紙尿褲即使連續使用二十四小時，都不會有明顯的不適感，所以這一環節並非必須，但燕京飛控中心還是建議他們進行。因為三人需要在太空中待上遠不止二十四小時。

    即使兩次照麵，她也沒和劉星宇說上一句話，隻是看到他就不停地偷笑。這自然是因為她想到了自己剛剛創造的“星媽”這個綽號，但卻把劉星宇弄得發毛。直到r-949釋放了郭悅琪的戰機，再迎來黎惠英的戰機，再到黎惠英解決了問題後，他才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惠英，那個，悅琪怎麽看到我就笑呀？還是說我有什麽問題？”

    這時黎惠英的腕式通訊器的屏幕上傳來了郭悅琪的文字信息劉星宇會生衛星，還會剪臍帶，哈哈，他原來是個“星媽”。黎惠英一臉黑線，想想之前目睹釋放衛星的情形，畫麵感確實非常強烈。強忍住笑，“噢，沒什麽，特意來你這上廁所，不好意思吧。”

    “呃，那你怎麽沒，沒，不好意思，呀？”

    “所以我是隊長，她是副隊長。”

    “那，好吧。”

    ……

    東八區時間，2049-08-02，22:59，周一，近地空間，二萬一千五百千米高空，中圓軌道

    當黎惠英的戰機回到鯤鵬戰機左側五百米平行位置後，她正要發文字給郭悅琪，告訴她關於“星媽”這個綽號的想法時，傳來燕京飛控中心的廣播，“此次璿璣第七代一百零五顆衛星全部發射完成，發射任務圓滿成功。三十秒後，進行璿璣衛星無線電通信調試。預計時長三小時二十分鍾，各單位人員不得離崗。”這個聲音顯然不是之前的地麵調度長的，想必地麵人員剛剛完成了換崗，“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開始調試。”

    黎惠英與劉星宇、郭悅琪的感觸是相同的，完全專注起璿璣升級來，一時間，竟忘記了告訴郭悅琪她的想法了。

    東八區時間，2049-08-02，23:01，周一，龍騰共和國，魔都市，光啟區，魔都交通大學，阡陌小區，f棟2602室

    “裕子、衛星調整は効果が見えないから、ママと寢ましょう。（裕子，衛星調試看不到效果，和媽媽一起睡覺吧。）”風間加奈子對她的女兒說道。在這個曆史性的時刻，不止參與發射的國家，全球共有二十七億人通過各種媒體觀看了直播，其中像風間裕子這樣全程觀看的不下十六億人。不得不說，這是人類文明最偉大的創舉之一。

    “那，我們睡覺去了，晚安。”裕子的翻譯器，讓夏天昌進行了軟件升級，當聽到日語時，會向裕子播放漢語，於是她的漢語學習進步神速。加奈子不會說漢語，於是裕子便擔任起了翻譯。

    夏天昌笑著看向裕子，向她抻出了大拇指。

    “好了，都睡吧。”李雲昊道，轉而看向尉遲玲和夏天昌，小聲道“一個鏡頭也沒給劉星宇，是因為從瀛州艦上起飛嗎？”。

    東三區時間，2049-08-02，18:01，周一，北方聯邦，千頂城，總統府，總統辦公室

    同一時刻。

    塔莉婭·米哈伊洛夫娜·庫爾布斯卡婭坐在她那張寬大的沙發裏，看著房間中間的三維電視，表情卻是十分深沉，心中暗道“龍騰竟然自己解決了少一個發射單元的問題，厲害呀！既然這一步順利完成，那麽下一步，就該準備啟動了。”想罷，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國防部長馬克西姆·羅曼諾維奇·捷列金的電話。

    華盛頓夏令時，2049-08-02，11:01，周一，西北合眾國，弗洛利達州，希麥特航天中心，航天控製中心

    奧克·斯派斯（a&nbp;pie），男，布爾人，七十八歲。曾創辦啟智、巨斧、星際開發等公司，阿喀琉斯、潘多拉、厄瑞波斯等新型碳基材料的研發領導人。西北合眾國非希伯來資本的領軍人物之一，成為世界首富累計時長達二千八百六十三天。西北合眾國共和黨人。於二零三三年至二零四零年期間，擔任西北合眾國第四十九任總統，結束了連續四任總統無人連任的魔咒。在其任期內，是近三十年中，西北合眾國與龍騰共和國關係最為緩和的八年，也是近四十年世界科技進步最快的八年。在總統任期內曾遭遇六次刺殺，是被刺殺次數最多的西北合眾國總統。六次被刺殺事件中，隻在第一次令他受到了輕微傷，後麵五次均由人工智能替身承受，其中最後一次，更是由其人工智能替身親自完成了對刺客的抓捕。隻是所有刺客均在行凶後死亡，均成為曆史懸案。在完成兩屆任期後，其繼續經營其名下的十餘家公司。龍騰共和國冰城工業大學終身名譽副校長。

    艾爾瑪·約翰遜（ira&nbp;jhnn），女，薩昂族，六十三歲，一九八六年七月四日出生，西北合眾國奧阿斯卡州安克雷奇市人。西北合眾國民主黨人。於二零二九年至二零三二年任西北合眾國務卿，於二零四五年至今任西北合眾國第五十一任總統。西北合眾國曆史上首位女性總統。其執政理念十分激進，強烈排斥龍騰與北方聯邦，任期內終止了與龍騰共和國科技合作的一切項目。

    “你說必須發射成功，否則這將是西北合眾國的恥辱，賠的是星際開發的錢，我也就忍了。”艾爾瑪質問道“那為什麽不在龍騰共和國的衛星上做些手腳呢？”

    “那是不可能的。”奧克回道“龍騰共和國的量子通訊技術，無論是在控製同時糾纏的量子數量上，還是在糾纏量子之間的可控距離上，都比我們高出一個數量級。我們哪怕稍稍地動一下下，他們都會知道。”

    “可你當初為什麽還要接這個單？”

    “有機會見識一下龍騰共和國的衛星不好嗎？或者你認為我們不幫著發射，能拖延龍騰共和國多久完成這個項目，是半年，還是一個月，甚至是一周呢？”

    艾爾瑪沉默了，他知道奧克說得是對的，大不了龍騰共和國把分給他們的衛星分給其他四個合作國家，或者它們自己稍慢一點也會完成發射。

    “畢竟，這次人類最大規模的航天活動，西北合眾國是有參與的。”奧克舒緩的聲音再次傳來，“想當年，在天宮空間站和廣寒月球基地兩個龍騰共和國發起的項目上，我們錯過了多少機會。即便要扼製對手，也要學會‘師夷長技以製夷’。畢竟在航天這一領域，我們事實上已經大大落後了。”

    艾爾瑪知道奧克的言外之意是什麽。能在天宮空間戰與廣寒月球基地，多少跟龍騰共和國建立了一些合作，都是在奧克的總統任期內取得的成果，“以你的經驗，我們如何才能在科技領域徹底戰勝龍騰共和國？”

    奧克轉頭望向他，麵露微笑道“在任何領域都一樣。保持低調，向龍騰共和國學習，發展自身，縮小差距，然後就隻能等待龍騰共和國自己犯錯誤，或是在我們不付出實質性代價的情況下，促使龍騰共和國犯錯誤。畢竟在與前蘇聯冷戰時，我們是會掩飾自己的戰略意圖的。”

    東八區時間，2049-08-02，23:04，周一，龍騰共和國，燕京市，西北區，龍騰共和國航天科技集團有限公司，龍騰共和國航天飛行控製中心

    段軒、喬佳睿、夏天榮並肩而坐。雖然肖一林、方玉雯、張維與高勇都已結束了審查並恢複了職務，但他們都沒有到場，而以封晚秋主席為核心的七大常委也無一到場。若大的飛控中心內，段軒便是職務最高的一人。而此刻，三人緊盯著大屏幕，卻也一言不發。

    大屏幕上，代表全部的璿璣衛星的二百二十八個紅點排列成環，圍繞著中間的代表二十個地麵一級收發站的藍點。地麵一級收發站之間已有若幹綠線，代表著他們處於鏈路正常狀態。璿璣衛星之間、璿璣衛星與地麵一級收發站之間，不時出現一條黃線，隨之變綠，代表著建立了新鏈接並通過了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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