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京城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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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塞城的秋日,天高雲淡,校場之上,秦武親自督導的奮武軍操練之聲震天動地,一派鐵血肅殺之氣。經過數月脫胎換骨的整訓,這支軍隊已然初露鋒芒,蕭遠每每觀之,眼中都難掩欣慰與期盼。
    軍營內外,秩序井然,新開墾的屯田也泛起了喜人的綠意,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北疆的平靜,往往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寧靜。
    蕭遠身著便服,與秦武並肩立於點將台之上,看著下方士卒們揮汗如雨的場景,蒼老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欣慰笑容。
    他撫著花白的胡須,感慨道:“秦將軍,若非你,老夫這支殘兵,恐怕早已化為北疆的枯骨了。如今,他們倒真有了幾分強軍的模樣!”
    秦武微微一笑,拱手道:“蕭帥過譽了。將士們底子不差,稍加砥礪,便能重現雄風。末將也隻是盡了本分而已。”他心中清楚,這支軍隊的真正戰力,尚需實戰檢驗,但目前展現出的精神麵貌,確實令人鼓舞。
    這日午後,秦武正在與蕭遠、張猛等將校在都尉府的議事廳內,就臨塞城周邊的冬季防禦部署進行商議。一名親兵匆匆入內稟報,宿力城都尉陳立大人派來的心腹信使,已在城外等候,攜有緊急密信。
    秦武與蕭遠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凜。陳立都尉乃是田霄護軍都尉的摯友,為人正直,與他們素有往來,此刻派心腹送信,必有要事。
    “速請!”蕭遠沉聲道。
    不多時,一名身著尋常布衣,麵容精幹,眼神卻透著警惕與幹練的中年男子被引入廳內。
    此人秦武有些印象,確是陳立都尉身邊的一名得力幕僚。
    那幕僚驗明正身後,不敢耽擱,從懷中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信,恭敬地呈給蕭遠。蕭遠接過,示意秦武一同觀看。
    信紙展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正是陳立親筆。信中內容,卻讓廳內原本略顯輕鬆的氣氛,陡然凝重起來。
    “鍾橫之事,果如田護軍所料。”蕭遠看完第一段,蒼老的臉上掠過一絲冷笑,將信遞給秦武,聲音帶著幾分嘲諷,“憑借鍾家在朝中的勢力,那廝雖被調離宿力城,卻不過是平調至南方一處富庶郡縣任個閑職,名為貶斥,實則毫發無傷,依舊逍遙快活。”
    秦武接過信,目光迅速掃過。鍾橫的下場,他並不意外。
    鍾家上將軍在朝中權勢滔天,能將其調離宿力城,已是田霄與陳立等人運作的極限。
    但這無疑也說明,鍾家的勢力在京城依舊根深蒂固,遠未到可以輕視的地步。
    他繼續往下看,眉頭卻越皺越緊。
    信中提及,那曾與他數次衝突、貪婪卑劣的摧戎軍騎軍五百主夏侯霸,不僅未因其在北疆的劣跡受到任何懲處,反而憑借鍾家的運作,加上不知從何處搜刮來的一些所謂“戰功”,竟有消息稱其可能不日便將獲得升遷,調往京畿附近的要害軍鎮任職。
    “夏侯霸此獠,竟也能平步青雲?”張猛在一旁聽得隻言片語,已是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案幾上,“此等軍中蛀蟲若得高位,國之不幸!”
    秦武默然不語,心中卻是寒意更甚。夏侯霸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若其得勢,對自己和蕭遠而言,無疑是一個更為直接且惡毒的潛在威脅。此人若有機會,定會不遺餘力地加以報複。
    而最讓二人心頭一緊的,是信中提到的關於秦武的舊事。當初鍾橫之叔父、那位鍾家派係的上將軍,暗中遞交的那封彈劾秦武“擁兵自重、魚肉鄉裏”的奏章,雖然被田霄與陳立聯手在兵部暫時壓了下來,但並未徹底消除影響。
    鍾家顯然並未放棄,依舊將秦武以及與其緊密合作的蕭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隨時可能借此發難。
    “鍾家這是亡我之心不死啊!”蕭遠長歎一聲,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深深的憂慮。他久曆宦海沉浮,深知這種構陷之詞的可怕。一旦被坐實,便是萬劫不複。
    秦武目光冷冽,他清楚,鍾家上將軍視自己和支持自己的蕭遠、田霄、陳立等人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這不僅僅是私人恩怨,更是朝堂派係鬥爭在邊疆的延伸。
    信函末尾,陳立語重心長地提醒,近來朝堂之上,關於北疆戰事的論功行賞以及後續的戰略部署,爭論不休。
    各方勢力為了自身利益相互攻訐,皇帝陛下對此態度曖昧,遲遲未有定論。整個京城,暗流湧動,氣氛微妙。
    “陛下之心,深不可測啊。”蕭遠放下信紙,聲音帶著幾分疲憊與無奈,“如此朝局,我等在邊疆浴血奮戰,卻不知何時便會成為那些袞袞諸公權鬥的犧牲品。秦將軍,看來京城那潭水,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渾濁啊。鍾家勢力不倒,我等在北疆一日,便一日不得安寧。”
    秦武默然點頭,心中亦是波瀾起伏。他原以為,隻要在邊疆打出威風,贏得戰功,便能穩固地位,為秦家灣和麾下將士爭取到更好的生存空間。
    但京城傳來的消息,卻如一盆冷水澆下,讓他清醒地認識到,軍事上的勝利,並不能完全解決政治上的傾軋。
    “蕭帥,看來我們必須早做準備了。”秦武目光堅定地說道,“鍾家與夏侯霸狼狽為奸,斷不會輕易放過我們。臨塞城與秦家灣如今雖初具規模,但若想在朝堂風雨中屹立不倒,這點實力還遠遠不夠。”
    蕭遠讚同道:“不錯。我等身處邊陲,消息閉塞,朝中奧援又少。當務之急,一是繼續加緊操練兵馬,提升戰力,確保自身之強;二來,也需設法尋求更可靠的政治盟友,或是在朝中培植些能為我等說話的力量,方能應對這即將來臨的更大風雨。”
    秦武深以為然,他抬頭望向陰沉的天空,仿佛能嗅到從遙遠京城飄來的那一絲山雨欲來的氣息。
    他明白,一場針對他與蕭遠的無形戰爭,或許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他們不僅要警惕來自北疆烏戎的威脅,更要防備來自帝國權力中心的明槍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