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瞳孔驟縮，剛要出聲辯解，便聽見楚肖悲愴的笑聲，那笑聲混著咳嗽，震得胸前傷口滲出汩汩鮮血，“好一個‘投石問路’！周澤，早在你一劍刺穿我的琵琶骨時，我就該知道，你早已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周澤，我竟然還眼瞎的相信你，都怪我，若不是我，影月門也不會陷入如此境地！”
    周澤不可置信的看向楚肖，喉結劇烈滾動，“楚肖，你……”話音被暗衛統領的狂笑碾碎，“一個不留，殺！”
    暗衛如潮水般湧入，與影月門的死士展開激烈的纏鬥，刀光閃爍，劍影交錯，不時有人倒下。玄鳥竭盡全力與暗衛廝殺，不斷有暗衛命喪他手。
    暗衛統領見狀，拔刀而上，玄鳥側身堪堪避過，卻被對方袖中甩出的鐵鏈纏住腳踝，猛地拽倒在地。楚肖瞳孔驟縮，不顧傷口崩裂的劇痛，抄起地上的半截斷刃撲了過去。
    暗衛統領察覺身後異動，反手一刀劈向楚肖。斷刃與長刀相撞，迸濺的火星照亮楚肖煞白如紙的臉。他咬著牙用身體死死抵住刀鋒，任由鮮血順著刀刃流到手腕，在青磚上暈開暗紅的花。
    玄鳥趁機從地上一躍而起，執劍刺向暗衛統領，卻見對方冷笑一聲，手腕翻轉，刀鋒驟然轉向玄鳥咽喉。楚肖幾乎是在瞬間暴起，染血的身軀如離弦之箭擋在玄鳥身前。
    長刀穿透胸膛的悶響混著孟婉晴的尖叫刺破夜空。楚肖喉間湧出鮮血，卻仍死死扣住暗衛統領的手腕，他扭頭看向玄鳥，大聲喝道，“走！走啊！”
    玄鳥目眥欲裂，手中長劍幾乎要捏碎，可楚肖的眼神死死釘在他身上——那是命令，是托付，是最後的決絕。
    暗衛統領怒喝一聲，抽出長刀狠狠攪動楚肖的傷口。楚肖悶哼著吐出一口血，膝蓋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卻仍死死抱住對方大腿，“走啊，快走！”
    玄鳥咬牙轉身，縱身躍上高牆，騰挪輾轉，快速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暗衛統領望著玄鳥消失的方向，暴跳如雷，泄憤般的一刀刀砍在楚肖背部，直至血肉模糊，才將他一腳踹飛。
    孟婉晴飛奔而去，將楚肖摟在懷裏，淚水決堤而出，“楚肖，你醒醒，你不能丟下我……”
    楚肖張了張嘴，鮮血不斷的從喉嚨裏湧出，他費力的伸手擦去她的眼淚，“別……哭……，以後……怕……怕是……無法保護你了……”
    楚肖的手無力地垂落，瞳孔漸漸渙散，最後一絲氣息消散在硝煙彌漫的空氣中。孟婉晴顫抖著將臉頰貼上他逐漸冰冷的麵龐，溫熱的淚水不斷砸在楚肖染血的衣襟上，暈開一朵朵深色的花。
    “我是不是從沒告訴過你，我喜歡你。自你一次次闖入我的世界開始，我就慢慢的喜歡上你了，我本來打算告白的，可是你卻總是躲著我，害我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現在我終於說出口了，你卻聽不見了。”孟婉晴哽咽著，指尖輕輕描摹楚肖逐漸失去血色的眉眼，“你總說要護我周全，可沒了你，我要這周全又有何用？”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楚肖身旁的那柄斷劍，染血的手指緩緩握住劍柄，金屬的涼意順著掌心漫上來。孟婉晴低頭在楚肖額間落下一吻，淚水滴在他凝固的眉峰，“若有來世……”話音未落，斷劍已狠狠刺入心口。溫熱的血順著劍刃蜿蜒而下，在兩人相貼的衣襟上暈開，將她最後一句“我來找你”，浸成模糊的嗚咽。
    周澤揮劍劈開圍堵的暗衛，跌撞著撲到兩人身側時，隻觸到孟婉晴尚有餘溫的指尖。她蜷在楚肖懷中，染血的嘴角卻凝著釋然的笑，仿佛終於追上了那抹總是默默守護她的身影。
    “楚肖……孟姑娘……”周澤的聲音被硝煙嗆得破碎，喉間泛起腥甜。他顫抖著合上兩人的眼瞼，指腹撫過楚肖琵琶骨那處極深的傷口，心中滿是悔恨與自責，是他害了他。
    “周大人，隨我入宮覲見陛下吧。”暗衛統領踩著滿地碎劍緩步上前，刀鋒上的血珠滴落在周澤腳邊，“陛下對你的‘忠心’讚賞有加，定會重重犒賞。”
    周澤緩緩起身，看向暗衛統領時，唇角竟勾起一抹笑意，“統領大人的好意，周某銘記於心，若有機會定會好好報答”
    暗衛統領狐疑地盯著周澤帶血的笑容，鐵鏈在掌心嘩啦作響，“周大人倒是識時務。不過——”寒光一閃，刀刃抵住周澤咽喉，“莫要耍什麽花樣。”周澤舉起染血的雙手，任由對方用鐵鏈纏住手腕，目光卻落在楚肖與孟婉晴交疊的手上，直到轉角處的火光徹底消失在夜色裏。
    未央殿中，南宮辰斜倚龍榻，指尖摩挲著羊脂玉扳指，燭火在他眼底投下詭譎的陰影。暗衛統領押著周澤踏入殿內，跪地稟道：“陛下，逆黨餘孽已盡數剿滅，周大人‘功不可沒’。”
    南宮辰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羊脂玉扳指在燭火下折射出冷光，“周愛卿，你倒是說說，這‘功’你可敢領啊？”
    周澤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額頭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陛下，微臣有罪！”
    南宮辰慢條斯理轉動扳指，燭火將他眼底的陰鷙映得忽明忽暗，“哦？愛卿何罪之有？要不是你救楚肖出了地牢，朕也不會知道慕九辭在京都還有這樣一股勢力，如此說來，愛卿功不可沒啊！”
    周澤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額角青筋突突跳動，卻仍保持著叩首姿勢，“陛下聖明，微臣假意救楚肖，就是為了探出慕九辭在京都的後手，本想等找到地方再稟報陛下，沒想到陛下英明，早就想到了這個關鍵，是微臣班門弄斧了。”
    南宮辰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梁上銅燈搖晃，羊脂玉扳指在他指間轉得飛快，“班門弄斧？周愛卿的嘴倒是比劍還利。既然如此，朕便封你為欽差大臣。朕收到密報，陸辰風勾結北狄，投敵叛國。現命你即刻查抄鎮國府，將府中家眷押入天牢，隨後親自前往北涼關，將陸辰風押解回京。”
    周澤伏在地上的手指深深摳進青磚縫隙，喉間泛起苦澀的血腥。殿外驚雷炸響，暴雨傾盆而下，將他額前的碎發打得緊貼皮肉。“臣……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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