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目光一凜，沉思片刻後說道，“城門口守衛森嚴，硬闖必然不行。不過卯時會有運送夜香的車隊出城，這些車常年往返，守衛多少會鬆懈些，或許能混在其中。”
    孟婉晴麵露憂色，“可夜香車味道刺鼻，你傷口未愈，長時間悶在裏麵，怕是會引發感染。”
    楚肖卻決然搖頭，“顧不了這麽多了。時間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他轉頭看向周澤，“你與孟姑娘喬裝成運送夜香的仆從，我藏在車底。以夜香的味道作掩護，定能騙過守衛。”
    周澤微微頷首，他偷偷潛出去找了兩身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裳，衣服上有股說不出來的酸腐氣味。孟婉晴接過衣服的時候，刺鼻的氣味差點讓她嘔吐出來。
    周澤見狀，不好意思的說道，“孟姑娘還請忍忍，目前隻能找到這兩件衣服了，等出了城門，就好了。”
    孟婉晴點了點頭，屏住呼吸換上衣服，她強忍著不適幫楚肖翻身，將浸透草藥的紗布又緊了緊，“若覺得胸悶頭暈，一定出聲。”
    卯時三刻，梆子聲穿透薄霧。孟婉晴佝僂著背，與周澤推著吱呀作響的木車混入車隊。車輪碾過青石板的震動順著掌心傳來，她數著心跳，目光卻時不時掃向車底——那裏用草席裹著的人形輪廓，隨著顛簸輕輕晃動。
    “站住！”城門守衛的長槍橫在車前，腐肉般的氣息噴在孟婉晴臉上，“掀開看看。”
    周澤賠笑著遞上幾枚銅錢，“軍爺，這味兒您聞著不惡心？昨兒西街醉仙樓的泔水全在裏頭，吐了我們一身......”他故意抹了把臉，指縫間沾著暗褐色的汙漬。
    守衛皺著眉後退半步，長槍隨意戳了戳車上的木桶。腐臭的汁水濺出，在青磚上燙出滋滋聲響。孟婉晴攥緊衣角，聽見車底傳來壓抑的悶哼——定是楚肖的傷口蹭到了木刺。
    “滾！”守衛啐了口唾沫，揮揮手放行。車隊緩緩駛出城門，孟婉晴懸著的心剛要放下，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等等！”暗衛統領的聲音像淬了毒的匕首，“剛接到消息，有欽犯潛逃，所有人下車搜檢！”
    周澤的手按在腰間短刃上，孟婉晴卻搶先一步撲到車上，抓起木勺狠狠攪動木桶。黑色的汙水飛濺而出，惡臭瞬間彌漫方圓十丈。幾個守衛幹嘔著後退，暗衛統領的臉色也變得鐵青。
    “軍爺明鑒，”孟婉晴哭喪著臉，“我們就靠這營生討口飯吃，您要是不嫌髒，小的這就把車推回去......”
    “行了行了！”暗衛統領捏著鼻子揮手，“快滾！別在這礙眼！”
    車隊再次啟動時，孟婉晴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她低頭看向車底，草席邊緣滲出暗紅的血跡，在夜香的遮蓋下若隱若現。直到馬蹄聲徹底消失在晨霧中，周澤才猛地掀開草席——楚肖麵色慘白如紙，咬著牙的嘴角溢出鮮血，卻還衝著她虛弱地笑，“......沒事。”
    孟婉晴別過頭去，從袖中掏出幹淨的布條，顫抖著為他擦拭傷口。
    周澤警惕地望著城門方向，確認再無追兵後，一把將木車推進路邊的密林。潮濕的腐葉混著夜香的刺鼻氣味，熏得人睜不開眼。他蹲下身子，指尖觸到楚肖染血的繃帶，觸感黏膩得令人心驚，“傷口裂開了，得重新換藥。”
    孟婉晴急忙從懷裏掏出之前配好的止血藥，她顫抖著解開染血的繃帶，將止血藥敷上，崩開的傷口漸漸止住了血，她看了眼滿是血汙的繃帶，手指一頓，然後撕碎了自己的裏衣，仔細的給他纏好傷口。
    楚肖倚著樹幹緩了緩神，蒼白的唇微微張合，“去城郊影月門......”他的聲音虛弱卻堅定，“那是慕九辭的勢力，肯定能將消息傳遞出去。”
    周澤指尖微頓，他蹙了蹙眉，“影月門離此尚有十裏地，你這身子……”話未說完，便被楚肖打斷。
    “必須去。”楚肖掙紮著起身，卻因牽動傷口險些栽倒，孟婉晴眼疾手快扶住他。他的目光落在孟婉晴因撕扯裏衣而露出的半截小臂，心中百味雜陳，“那裏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了。”
    三人不敢走官道，隻能在泥濘的小道上前行，楚肖每走幾步便要靠在周澤肩頭喘息。孟婉晴從路邊尋來一根粗木枝做成簡易拐杖，卻在遞給楚肖時被他輕輕推回，“你留著防身。”他說話時氣息不穩，冷汗順著下頜滴落在衣襟上，暈開深色痕跡。
    暮色四合時，影月門好大的朱漆門終於出現在視野盡頭。楚肖撐著樹幹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如綻放的紅梅。
    孟婉晴剛要叩門，門卻“吱呀”一聲自行洞開，玄鳥站在門內負手而立，在看到楚肖如此狼狽的模樣之時，急忙迎了出來，“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傷的如此之重？”
    楚肖強撐著站直身子，染血的手指攥住玄鳥的衣袖，“當今聖上……在青州設伏，暗衛營……全部出動。”他急促喘息著，每說一個字都仿佛用盡全身力氣，“務必……想辦法，通知慕九辭，小心埋伏……”
    玄鳥臉色驟變，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楚肖，“你先進來，我讓人給你療傷。”
    話音剛落，影月門上空赫然炸響了一枚信號彈，玄鳥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不好，敵襲！”
    “列陣！啟動機關！”玄鳥一把將楚肖推進影月門內，院中的死士們迅速抽出兵器，刀刃相撞的錚鳴聲響徹夜空。孟婉晴還未來得及站穩，便被楚肖猛地拽到石柱後，三支淬毒的箭矢擦著她耳畔飛過，釘入身後的石壁，騰起陣陣青煙。
    暗衛統領的笑聲混著馬蹄聲逼近，猩紅的火光映得他臉上的刀疤猙獰可怖，“楚肖，你真以為自己逃得掉？多虧了周大人足智多謀，想出了這投石問路的辦法，才能將你們一網打盡，周大人放心，我一定在陛下麵前為你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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