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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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為天下世族頂尖家族,他們從來都知道,金銀財寶並不是一個家族長久延續繁盛的必須物質,世間最大的財富是田地,知識。
    田地讓他們囤積了大量的糧食,知識的壟斷讓底層百姓永遠蒙昧愚蠢,他們才是這世間最聰明的上等人。
    他們也辦學,也傳播知識,可他們是為天下蒼生謀福祉嗎?
    並不是。
    大世族也不是每一代都有天縱英才出世,當家族人材出現斷層,他們也需要補充新鮮血液。
    譬如學生,譬如聯姻,他們需要織一張大網,讓家族經受風刀血雨,無限延續下去。
    他們也會培養寒門學子,但培養成功那日,寒門學子就脫離了寒門,成為世家的工具。
    說到底,所有的寒門學子,最後都是皇族,亦或是世家的刀。
    地位如王相,崔祭酒,鄭長治,他們在朝中享有美譽,不貪不腐,災荒年也願意盡心盡力安置流民百姓,都算是百姓口中的好官。
    一旦關係到他們的核心利益,他們最終要維護的,還是家族底蘊。
    當然,眼下最可怕的並不是官場要多幾十個不受世家控製的官員,他們再怎樣,也還沒把這批上榜考生放在眼裏,因為隻要稍加壓製,便能讓他們屈居一隅永不翻身。
    最可怕的是,這種教育機製正在逐步完善,短短兩三年的時間,已經讓他成了氣候。
    王相在一側始終沒有開口,見微知著,管中窺豹,太學院和附屬印刷工坊,甚至還有王芙的書肆,才是世家壟斷知識的阻礙。
    身為朝中重臣,他們都是太聰明的人,並不會將心中所想明晃晃說出來,但他們心照不宣。
    幾人分別,王相和崔祭酒各自離去,鄭長治坐了一會,鄭久安行色匆匆而來,神色疲憊。
    “事情辦妥了?”
    “辦妥了。”
    鄭久安早在鄭羲進京,就做了有一天被人質疑的準備,這段時間各種布置,已經將鄭羲身份洗白,人證物證齊全,任誰也查不出疑點。
    “你為了她,也算殫精竭慮了。”
    鄭久安皺眉,憑心而論,幫著鄭羲隱瞞身份嫁給淮王,他其實是不讚成的,尤其鄭羲之前跟過南宮衍。
    奈何他的養母鄭老夫人下跪乞求,用十幾年養育之恩逼他報答,不得不為之。
    “此事一了,我便不欠她了,今後給她安排到別院生活,非必要不會見麵。”
    兄弟執壺對坐,默默看著對方,驚覺幾年的時間,兩個人都已經有點老了。
    他們都是三十一歲,似乎自過了三十歲的檻,就再也沒有了少年的意氣風發,有的隻是世家執棋人的沉穩與老練。
    鄭長治看似容顏沒有變化,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還是透出了中年的枯萎。
    鄭久安更明顯,他留了小胡子,氣質一下子年長十歲。
    鄭長治記得,這胡子是他去年催婚之後,鄭久安蓄起來的,借此逃避婚姻。
    他到底放不下鳳六,明知不可能,也不去招惹,但就是不想走出來。
    “鄭羲的事情,瞞誰也瞞不過鳳輕輕,她如果出麵指證,恐怕會很麻煩。”
    到了那一天,差不多就是二人徹底翻臉的時候了。
    “她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借過往去傷害一個女子。”
    鄭長治無聲而笑,老二這叫天真嗎?
    “等鄭羲上位成功,你以為她會放過知道她過往的人?鳳六如果夠聰明,就會趁現在將她打下去永不翻身。誰會讓一個未來一定會害自己的人,有機會問鼎中宮?”
    他們鄭家現在的立場很矛盾。
    一方麵已經認了鄭羲,成了鄭羲的母族,二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另一方麵,他們不恥鄭羲,也不恥自己為了某些目的,做一些違背良心的事。
    尤其是鄭久安,時刻處於未來有一天和鳳輕輕決裂的煎熬中。
    他不知道到那時他如何選擇。
    是維護鄭羲,保住鄭家的超然地位,還是站在鳳六一方,保護她不受傷害。
    “她……她現在有自保手段了,未必需要我……”
    鄭長治歪頭看了看他,沒有出聲,心裏一聲輕歎。
    鄭久安卻在他的眼神裏破防,後退了兩步,臉色發白。
    腦海裏有一句話不斷重複,“鄭九,我相信你真的喜歡我,可在你心裏,家族榮耀才是第一位的。當有一天,我和你的家族處在天平兩端,你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犧牲我。我不想落到那一步。”
    四年了,他在這一刻明白,他為什麽始終走不進鳳六的心。
    自我欺騙久了,連自己都騙了自己,以為心動就是愛。
    逃走的腳步淩亂而狼狽。
    鄭長治的臉色更沉凝了,空蕩蕩的眼神看著某一處,良久,從懷裏掏出一個繡帕,上麵繡著各種妖精打架圖。
    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不在意性別,隻將那人當做靈魂知己,卻原來,道不同,不相為謀。
    帕子被扯碎,少年鄭長治已死,他是鄭家主。
    他們兄弟的柔腸百結,各種糾結選擇,外人不得而知,也沒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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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安在黃昏之前被金羽衛找到,彼時他被套了大紅婚服,差一點被按著拜了堂,娶一個從未見過,不知胖瘦美醜的妻子。
    上京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榜下捉婿是合法的,一旦拜堂成功,進了洞房,這樁婚事就算禮成,新郎官賴不掉。
    當然,如果不湊巧,捉來的女婿是成過親的,這家女兒也很大概率要做妾室二房,基本上就是撞天婚,全憑運氣。
    容安在最緊要關頭被救出去,幾乎要哭了,罵罵咧咧一路,躲進了建安伯府。
    過幾天,禮部送來了參加殿試的新衣。
    容安是容家村唯一上榜的人,也是族內幾百年來唯一上了皇榜的人,盡管隻是吊車尾,還是享受了最高級別禮遇。
    既,村長,族老頭兩天就住進伯府等著給他治宴慶功,雖則是還有一輪殿試,隻要不出太大差錯,他又是容棠族親,怎麽也不至於被刷下去。
    最多還是吊車尾,他已經沒有下降空間,說不定運氣好,名次往前提幾名都是有很大可能的。
    容戰夫人徐瑛娘女紅好,親自給他改了殿試新衣,穿上更合身也更有朝氣。
    府上廚子頓頓變著花樣給他做吃的,讓他精神飽滿,以最好狀態去參加殿試。
    偶爾出門和同年聚會宴飲,身邊也是跟著三四個護衛,好似生怕他再被搶婚。
    讓另一條街,借住在公主府外院的幾個名次靠前的考生懷疑,這人不是吊車尾,而是內定狀元。
    直到他們聽說這人是建安伯族親,又打聽到他自小到大求學的曆程,感覺這個吊車尾確實不一般。
    他才真正有係統高效率的學習了不到三年,秀才吊車尾,舉人吊車尾,皇榜吊車尾,皆因下場太倉促。
    再過三年,安知不能考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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