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田契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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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慶四年九月初七,大巴山深處的霧氣還未散盡,白蓮教“襄陽老營”的議事帳內,王聰兒捏著半張浸了雨水的“永業田憑”,指尖摩挲著黃麻紙上的朱砂官印。這是三天前從官軍俘虜身上搜出的,憑照左角繪著簡化的井田圖,右欄用小楷寫著:“鄖陽府竹山縣荒田十畝,東至山溪,西至鬆崗,憑此據可向州縣領取番薯種三鬥、鐵犁一具。”
    “姐妹們,清廷要拿田畝拴住咱們的腳了。”她將憑照往火塘裏一丟,火苗“騰”地竄起,把“左手拇指印”幾個字燒得卷曲,“去年在房縣,官軍燒了咱們的‘均田冊’,如今倒學起咱們的招兒來了。”
    帳外突然傳來騷動,哨探押著兩個渾身泥汙的百姓闖進來——是剛從興安州逃來的流民,懷裏緊抱著用油布裹著的《耕織數據冊》。翻開冊頁,每頁都蓋著“興安屯田總局”的紫漆大印,首行印著嘉慶帝禦筆:“凡歸田者,男丁記力,婦人記藝,孩童記齡,三載無過,田畝永為己業。”
    “這是官軍發的?”王聰兒盯著冊中“沙壤宜粟”的圖示,忽然想起教中“老掌櫃”曾說過,乾隆朝陝西巡撫畢沅編《關中勝跡圖誌》,也用過類似的土壤分類法。
    “回仙姑,”年長的流民撲通跪下,露出掌心的紅泥印,“官軍在山口設了‘數據站’,量手長、驗腳繭,說能耕的給好田,會匠的編進鐵鋪——還給咱們畫了‘地力圖’,哪塊地該種啥,都寫得明明白白。”
    帳內教眾竊竊私語,有人摸出懷裏的“教中憑證”,粗麻紙上隻寫著“劫富濟貧”四字,比起清廷的田憑,倒像孩童塗鴉。王聰兒忽然看見火塘裏未燒盡的憑照邊角,“左手拇指印”的朱砂印在灰燼中格外刺眼——這分明是學自教中“歃血為盟”的儀式,卻變成了拴住流民的枷鎖。
    千裏之外的紫禁城,嘉慶帝正在數據房查看《川楚屯田進度圖》。圖上用不同顏色的算珠標注:紅色代表未收複區,黃色是“永業田憑”發放區,綠色已開墾成田。興安州的綠色算珠逐日增多,鄖陽府卻有幾處紅色算珠頑固地釘在竹山、房縣交界處——那是王聰兒的老營所在。
    “皇上,勒保急奏,”軍機章京捧來黃綾折,“白蓮教在房縣散謠,說‘田憑是官軍的牽驢繩,秋後要連人帶田一起收’。”
    顒琰冷笑一聲,抽出《白蓮教眾成分分析表》——這是數據房根據被俘教眾口供整理的,30歲以下青壯占六成五,其中佃農、流民又占八成。“他們怕的不是田憑,是咱們斷了‘裹挾流民’的路。”提起朱筆,在分析表空白處畫下“田憑+數據冊+匠人編戶”的三角模型,“傳旨勒保,在流民聚集區開‘數據公廨’,當場丈量田畝,刻碑立界,讓百姓親眼看見‘東至某山,西至某河’不是虛字!”
    又命人取來《邪教煽惑話術輯錄》,翻到“官軍奪田”一條,批示:“教匪慣用‘虛田謊冊’騙人,我等便用‘實田實據’破之——每發一田憑,必附《魚鱗圖冊》副本,田界四至用《九章算術》‘方田術’丈量,誤差過三尺者,丈量官杖責二十。”
    當晚,八百裏加急文書送至興安屯田總局,新任道台林則徐正在油燈下核對“匠人編戶”數據。他發明的“匠籍三聯單”已初顯成效:鐵匠、木匠憑技藝編入“軍器局”或“屯田局”,憑單可換糧食布匹,三個月內,教中“鐵匠營”已有三分之一攜家眷歸降。
    “大人,皇上要咱們在田憑上附‘地力測算公式’,”書吏展開新到的模板,隻見“沙壤耐旱,粟米畝產一石二鬥;紅壤需糞,番薯畝產三石五鬥”等字下,都用蠅頭小楷注著《農政全書》的算法,“還說要刻‘數據碑’立在村口,讓百姓知道每畝地該收多少,官府絕不加賦。”
    林則徐撫掌長歎:“皇上這是用‘數術’破‘妖術’啊。教匪說‘天書降糧’,咱們便用算盤算糧;他們畫符念咒,咱們便立碑刻數——百姓過日子,終究信的是手裏的田、倉裏的糧。”
    次月,房縣山民發現,官軍在交界處豎起了一人高的青石碑,碑麵用陰陽文刻著“興安州屯田數據碑”,正麵是漢字“某戶田十畝,東至鬆溪,西至老槐,南至官道,北至荒坡”,背麵用白蓮教曾用過的“蓮花紋”雕著田畝四至的丈量數據。更有人看見,官軍的數據站裏擺著算盤、量天尺,流民登記時不僅按手印,還會被量臂展、測步幅——據說是為了按《考工記》“人之步,尺有二寸”來分配農具。
    王聰兒站在山梁上,遠遠望見官道上的流民隊伍扛著鐵犁、背著番薯種,沿著“數據碑”標出的路線往墾區走。她忽然想起教中智囊曾說:“清廷若真能按數據分田,比千軍萬馬還厲害。”此刻看著山下蠕動的人群,終於明白嘉慶帝的“田憑攻心”,實則是用百姓最懂的“土地賬”,斷了白蓮教“均田免賦”的虛言。
    火塘邊,被燒剩的田憑殘頁突然被風卷起,飄向官軍控製的墾區。殘頁上“三年免稅”四字清晰可見,在秋陽下泛著朱砂的紅光——那是嘉慶帝特意用的“免稅紅印”,比教中“劫富”的口號,更像落在土地裏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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