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推廣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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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慶十九年·夏·江蘇蘇州府
    六月的蘇州城暑氣蒸騰,護城河上漂著成片的荷葉,蟬鳴聲從玄妙觀的百年銀杏濃蔭裏漏下來,織工們趁著歇晌的辰光,三三兩兩聚在青石板地上,膝頭放著未完工的綢緞。退休官員沈歸愚站在銀杏樹下,手中的“過渡教育扇”一搖,便帶起淡淡墨香——扇麵正麵是“倷飯吃過哉”的蘇州話諺語,背麵用蠅頭小楷注著官話譯寫,扇骨上“四海同音”四字是嘉慶帝禦筆親題的漆金。
    “倷看這‘飯’字,”沈歸愚用扇尖輕點扇麵,吳地軟語裏摻著刻意矯正的官話尾音,“左邊是‘食’字旁,右邊像不像蒸籠?官話念‘fan’,跟咱們‘飯米’的‘飯’發音差不離。”二十來個織工或坐或蹲,目光跟著扇麵轉動,其中幾個攥著繡繃的童工,指尖還沾著未幹的靛青。
    樹蔭深處,十四歲的林巧妹縮在石燈籠旁,繡繃上的並蒂蓮剛繡完半朵,荷葉邊緣用紅線繡著“織”字,旁邊綴著官話拚音“zhi”——這是王大栓從京城帶來的“識字繡樣”,每匹綢緞的邊角都要繡上常用字,既作防偽標記,又是流動的識字課本。自織工局推行“班前識字課”,她每天卯時便跟著掌事娘子念三個字,此刻見沈歸愚望過來,攥著繡繃的手心裏全是汗。
    “巧妹,你來念‘織’字。”沈歸愚的聲音像銀杏葉曬過的陽光,溫涼宜人。
    女孩猛地站起來,繡繃上的銀針在陽光下閃過:“織,zhi……”尾音還帶著“織機”的吳語顫音,卻比三個月前初學時清晰許多。周圍織工輕輕鼓掌,掌事娘子抹著額角的汗笑罵:“小蹄子,再念錯可要多繡半匹‘識字緞’!”巧妹抿著嘴坐下,指尖摩挲著繡樣上的拚音——她記得上個月隨商船去杭州,用官話問“布莊何在”,竟沒被當作外鄉人。
    玄妙觀外牆的陰影裏,老織工陳阿爹吧嗒著旱煙,望著沈歸愚手中的扇子出神。他年輕時隨船隊去過天津衛,因聽不懂官話吃盡苦頭,如今看著孫輩們用官話數錢、讀告示,心裏暗歎皇上的“勸學令”實在。“沈老爺,”他忽然開口,“咱們蘇州話裏的‘弗’,官話為啥叫‘不’?”
    沈歸愚踱步到他跟前,扇子在“弗”字上畫了個圈:“《說文解字》裏講,‘不’者,鳥飛上翔不下也,後來借作‘否定’之意。咱們說‘弗’,音近古意,官話取其形,咱們存其音,實則同出一源。”他見老人似懂非懂,便指著遠處運河上的糧船,“就像那漕船,北方用‘舵’,咱們叫‘柁’,寫法不同,意思卻一樣——識字不是丟了鄉音,是讓天下人都聽得懂咱們的心思。”
    日頭偏西時,織工們陸續回到機房,巧妹抱著繡繃經過銀杏樹下,沈歸愚忽然叫住她,往她掌心塞了塊芝麻糖:“今日教的‘織、布、商’三字,可記得如何寫?”女孩重重點頭,用沾著糖渣的手指在石桌上畫“織”字,筆畫間帶著蘇繡特有的細膩。
    運河上傳來官話的吆喝聲,一艘掛著“直隸商幫”旗號的沙船正靠岸,船頭的商人用帶著京腔的官話與埠頭牙行討價還價。沈歸愚望著船上卸下的桑皮紙、竹篾筆,想起數據房送來的黃冊:蘇州府織工識字率已從春季的三成漲到五成,因語言不通引發的商糾紛月減六成。銀杏葉沙沙作響,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紫禁城見過的“方言與官話對應表”,那些用紅筆勾連的字音,此刻正化作織機聲裏的朗朗書聲,在運河兩岸生長。
    掌燈時分,巧妹在機房的油燈下繡新樣,繡繃邊角多了行小字:“織,zhi,機杼之聲,通乎四海。”這是沈歸愚今日教的造句,她念著念著,忽然覺得手中的繡針不再隻是謀生的工具,而是能串起方言與官話、蘇州與天下的絲線。窗外,玄妙觀的“識字興邦”燈籠在夜色中明明滅滅,就像這個夏日裏,每個織工心中悄然亮起的識字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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