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偉接著說：“還有，安全第一，傷了人我可照付湯藥費，但要是死了人，我就不管了。”
    黃石眼眶一熱，渾濁的淚水在晨光裏直打轉：“您肯用我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這就回村喊人。”
    “慢著！”葉偉想到什麽，叫住他，“你們村是不是有個田伯？”
    黃石愣了愣，撓著半白頭發笑：“您說田老頭？他年事已高，身子骨不是很好，怕幹不下重活。”
    “讓他來監工。”葉偉幹脆說：“不用搬石頭，盯著大夥兒幹活就行。”
    黃石皺眉：“他腿腳不利索，怕是管不住青壯……”
    “我說行就行。”葉偉打斷他，“當年我娘病重，是田伯偷偷塞給我半袋粟米。”
    他轉身看向山頂，崖頂的鬆濤聲隱隱傳來，“人不能忘本。”
    黃石喉頭滾動，重重拍了下大腿：“是我糊塗！葉英雄這般仁義，田老頭定當拚了老命把活兒管好！”
    他抹了把臉，轉身就跑，布鞋底在碎石路上擦出“沙沙”聲，生怕葉偉會反悔一樣。
    葉偉曾與秦美豔去土崗村殺程豹程熊兩兄弟，當時殺掉程熊後事跡敗露，眼看要被村民們圍捕，也幸好那位田伯領他們入屋，最終躲過一劫。
    現在有機會，他也想報答一下他的恩情。
    葉偉挑眉看向李鐵，後者撓著後腦勺，臉上堆滿苦笑：“小偉，這事你別怪我。”
    他壓低聲音，瞥了眼遠處還未走遠的黃石，“我和黃老哥打小光屁股長大，他昨晚帶著不少苦難村民來給我作揖，我實在抹不開麵子……”
    葉偉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嘴角噙著笑：“村長，我懂，換作是我，也難推辭。”
    李鐵長舒一口氣，臉上的褶皺舒展了些：“那就好！不過你放心，往後再有外人求上門，我一定先稟明你。”
    “如此最好。”葉偉點點頭，望向村西頭的魚塘方向，“村長，魚塘今日能完工不？”
    “差不了！”李鐵胸脯拍得震天響，“今早我去瞧過，就剩西北角最後一道堤岸，那些後生們給你幹活，都鉚足了勁呢！”
    葉偉滿意地點頭，轉頭看向鐵靈兒：“魚塘一完工，就著手蓋樓。賬目讓知意和靈兒一起管，村長，你負責現場調度。”
    李鐵還未應聲，鐵靈兒已經蹦跳著湊過來，眼中閃著興奮的光：“呆子！登記工人、記工錢的事兒包在我身上！不過管錢還是交給知意姐，我怕管不住手！”
    她吐了吐舌頭，發間的銅鈴鐺跟著叮當作響。
    “行，就這麽定。”葉偉揚嘴笑著，隨即領著兩人往崖頂方向走去。
    三人站在花崗石群處看了看，他折了根樹枝在地上比劃：“村長，從這兒修條坡道直通村子，然後用滾木運石頭。”
    他又指了指山腳下，“在那兒搭個臨時木架，方便吊裝推車上……”
    下山時，葉偉一路詳細交代運輸細節，從山坡角度到木材規格無不細說，村長頻頻點頭，一旁的鐵靈兒聽得直咋舌。
    等回到村裏，他又領著兩人來到規劃蓋樓的空地，從屋裏取出一卷草圖展開：“地基要挖三尺深，底下鋪碎石、夯三合土……”
    正說著，村口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黃石村長正扯著嗓子喊道：“讓讓！讓讓！都別擠！”
    隻見四十多個麵黃肌瘦的漢子擠在土路上，個個衣衫襤褸，跟在他身後，把手中的農具握得緊緊的。
    他們身後，又跟著一群看熱鬧的婦孺，孩童們嘰嘰喳喳，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外村人。
    王心巧正在村裏一邊閑逛，一邊思及昨夜一事，時不時掩嘴一笑，聽見動靜，她猛地轉身看去。
    得知這一大幫村民是去找葉偉後，她忙帶著兩名隨從往葉偉家趕去。
    很快，四十餘名村民簇擁著黃石來到葉偉身前。
    眾人衣衫襤褸，眼窩深陷，卻都挺直了脊梁，目光灼灼地望向葉偉。
    黃石抹了把額頭的汗，扯著嗓子道：“葉英雄！人都齊了，啥時候開工您吱聲！”
    葉偉的目光掃過人群，最終落在角落的老人身上。
    田伯佝僂著背，麻布衣裳洗得透亮，補丁摞著補丁，灰白的頭發亂糟糟地支棱著，卻仍努力挺直腰杆，渾濁的眼睛裏泛起水光。
    “義士……”他嘴唇哆嗦著，剛吐出兩個字又慌忙噤聲，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
    “黃村長，大夥兒今早吃了嗎？”葉偉聲音朗朗，目光掃過村民們泛青的臉。
    “吃過了！”
    “昨兒嚼了榆樹皮！”
    “大家都不餓！都餓慣了！”七嘴八舌的回答裏帶著硬撐的底氣，卻掩不住一些人肚子裏傳出的咕嚕聲。
    黃石搓著手賠笑：“葉英雄，咱村老少兩天一頓飯是常事，保準不耽誤幹活！”
    葉偉轉頭看向李鐵，臉色鄭重：“村長，勞煩嬸子們去你家開夥。隻要來幹活的，一天兩頓大米飯，管夠！每人再加一兩肉。”
    話音未落，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黃石瞪圓了眼睛，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
    有村民甚至狠狠掐了把自己大腿。
    李鐵想起馬冬梅屋裏堆著的半屋糧食與肉，一拍胸脯，“小偉，這事我一定辦妥！”
    見葉偉點頭，他轉身扯開嗓子對村婦們喊道：“婆娘們！都去我家淘米燒飯去！”
    呼啦啦的腳步聲中，村婦們紛紛你爭我搶地往李家跑，眼裏泛著興奮的光。
    “黃村長，”葉偉又轉向呆立的黃石，“工錢一天二十文，幹得好的還有賞。”
    “二十文？！”黃石膝蓋一軟，險些又要下跪，“活菩薩啊！葉英雄您這是救了土崗村村民的命啊！”
    村民們轟然叫好，有年輕漢子握緊了拳頭，粗糙的手掌在胸口拍得“啪啪”響：“葉英雄放心！咱一會把石頭當兒子扛！”
    葉偉又叮囑了幾句安全事項，便讓李鐵和鐵靈兒領著眾人去吃飯。
    人群漸漸散去，田伯經過他身側時，忽然顫巍巍地鞠了一躬，淚水在眼角打轉，葉偉忙扶了他一下。
    等所有人走遠，葉偉一轉身，便看見王心巧站在槐樹下，目光癡柔望來，唇角噙著笑。
    她指尖絞著帕子，微開的溫柔嘴瓣，在空氣裏顯得格外誘人。
    她一時邁開纖纖腿兒，朝他款款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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