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正義之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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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李老頭對著白榆低聲下氣時,大家都當是笑話看。
    雖然當初李家為了“躲避”白家,倉皇逃走時,很多人覺得可以理解。
    但現在這些人同樣不介意看李家笑話,這就是人性使然。
    隻是大家都沒想到,白榆這就直接喊上李老伯了,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李老頭講得明明白白,李家二姐兒李彩鳳已經被送進那什麽裕王府了!
    以前白家覬覦李家二姐兒時,也沒見白榆對李老頭有什麽尊重。
    如今李二姐兒徹底沒戲了,白榆反而對李老頭客氣起來,連“老伯”都喊上了,簡直神經兮兮的。
    隻能說,白小旗和別人的思考維度不一樣......別人最多是三維,白小旗卻是四維的,比別人多了一個曆史時間軸。
    李彩鳳還是通過選秀進了裕王府,這就說明曆史大勢還沒有被改變。
    在別人眼裏,李老頭就是個賠了女兒又可能失去房屋的倒黴蛋;
    但在白榆眼裏,李老頭可能是未來的國丈、武清侯!
    正所謂狡兔三窟,又所謂多個朋友多條路。
    萬一將來在錦衣衛混不下去、科舉又不順利,那麽還能在李家這邊找到條退路,不至於被抄家滅門。
    別人還在愣神,白榆繼續表著態,大聲的對李老頭說:
    “先前的全院大會上,說要把三間倒座房轉賣給老閻家的時候,我就是堅決反對的。
    但當時我也不確定李老伯還會不會回來,所以也沒能堅持到底。”
    李老頭答話說:“我們隻是在徒弟家裏寄宿了一陣子,又不是逃亡,哪能不回來?”
    白榆非常堅定的說:“總而言之,我站在李老伯你這邊,反對老閻的強取豪奪,力挺你到底!”
    李老頭莫名其妙之餘,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受寵若驚。
    要是白家小子早這般懂事,也不是不能考慮結個親,但現在說啥都晚了!
    其他人越發覺得榆哥兒這是瘋了,這樣幫李老頭說話,到底圖什麽啊?
    閻先生受不了白榆的浮誇式發言,又開口強調說:
    “全院大會早有公論,我也交過了錢的!白家小子別在這胡攪蠻纏!”
    白榆反過來指責道:“老閻你這就不講理了,就算是全院大會,也沒有擅自轉賣別人家產的道理!”
    閻先生有恃無恐的喊道:“老李若能拿出房契,再說這是不是家產!”
    白榆疑惑的看向李老頭,他隻是跳出來無腦站隊而已,對其中細節還真不太清楚。
    李老頭愁眉苦臉的嘟噥說:“當年自建的房屋,哪有房契?”
    原來在十年前,北虜的俺答汗突破長城,劫掠京師周邊,泥瓦匠李老頭一家逃難進了京城。
    而後李老頭靠著自己手藝,以及工友的幫助,拿出積蓄在院門旁邊起了三間屋,就是如今的倒座房。
    這性質有點像後世的私搭亂建房,所以就糊裏糊塗的沒有房契。
    而且李老頭舍不得交稅,又害怕被衙門刁難,也就沒想著去辦房契,一直就這麽住著。
    對這些陳年往事,才十五歲的白榆還真不知道。
    李老頭隻能極力爭辯說:“雖然沒有房契,但是這麽多年的既成事實,鄰居們都是看著的,難道還做不得數?”
    閻先生振振有詞的反駁說:“問題是,老李你先前已經逃走了,這是全院公論,所以三間無主空房重新分配了!
    你再敢胡鬧下去,我就舉報你身為匠戶擅自逃役,讓官府拾掇你!”
    白榆也不得不感慨,這對門的閻先生雖然使壞,但算計還是很周到的,並不是完全無腦。
    李老頭真急眼了,對著周圍其他人說:“煩請各位看在多年鄰居情分上,站出來作證,說幾句公道話!”
    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在沉默,閻先生和本院首戶王太公走得近,時常聯手做事,他們這些賣苦力的哪裏惹得起。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如果下次官府再征發差役,強行攤派到自己頭上怎麽辦?
    連白家這種吃皇糧的家庭,上次還差點被強行攤派了,更不要說他們了。
    對於這片沉默,白榆完全不意外。
    精致利己小市民嗎,兩世為人見得多了,自己不也是其中一員嗎?
    閻先生心中得意,對李老頭揮了揮手說:“走吧走吧!就算打官司,你也沒有足夠有力的證詞和證據。”
    李老頭十分悲憤,扯著嗓子吼道:“老閻!你非要逼死我嗎?”
    閻先生冷笑著不說話。
    李老頭忍不住就老淚縱橫,想死的心都有了。
    京城的房屋是什麽價格,他這當泥瓦匠的還能不清楚?
    之前不聽好人言,把女兒丟了,今天又把一輩子積蓄換來的自建房丟了。
    連連打擊之下,真不想活了!
    白榆看氣氛差不多到位了,就開口道:“李老伯不用擔心,誰說你沒有房契?
    我給你寫張條子,你拿著去縣衙,就找田師爺,他會幫你辦一張的。”
    經常跑衙門辦事的都知道,有些事情,沒關係就難如登天,有關係就易如反掌。
    先前白榆天天在縣衙蹭紙蹭墨,雖然宋知縣不想搭理他,但他卻和師爺混熟了。
    此時此刻,白榆的話宛如黑夜中的一道光,讓李老頭有點不敢相信。
    閻先生急忙跳起來喝道:“白家小子!此事與你無關,不要多管閑事!”
    他對院內每一個人都能琢磨得透透的,唯獨最近的白榆像是隱身於迷霧中一樣,讓他有點沒把握。
    李老頭恨不能以頭搶地,對白榆萬分懊惱的說:“不管能不能成,這份心意我領受了!當初是我眼瞎,我後悔啊!
    今天隻有你幫我說話,果然是到了危難時候,才能看到真正的人心!”
    現在李老頭是真後悔,早知道就答應白爹結親的提議,現在不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
    白榆隻想說,老李你想多了,就算你樂意送女,他白榆也未必願意答應。
    不過捫心自問,白榆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隻能淡淡的說:
    “到底能不能成,你去縣衙試試就知道了,反正你在這個院子裏再鬧也沒用。
    你也不必把我想得太好,我就是看不過去,順手幫你一下。”
    別無辦法的李老頭拿著白榆的紙條子,默默的離開。
    雖然他有點懷疑白榆有沒有這種勢力,但這張紙條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