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就怕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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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如箭歲月如梭,兩天轉瞬即逝。
考前白榆也顧不上別的,就是練字,主要還是速度。
畢竟速度是他看家本事,八股文比他更好的人多得是,但不會有人比他的寫作速度更快!
科舉第三關院試比縣試、府試還是有很多不同的,首先是有了專業的主考官,而不是由地方官兼任主考。
其次縣試、府試更像是大撒網式的海選,參考人數很多,在京城動輒有幾千人報名。
院試的人數就少多了,今年京城宛平縣的院試也就幾百人參加。
考生質量也更“精英”,可以說經過縣試府試二輪篩選過的考生,基本都有了秀才的水平。
當然,錄取率還是一樣感人,幾百個考生裏能被錄取的可能也就幾個,最多十來個。
既拚實力,也拚運氣。
又因為考生人數也就幾百,所以不必啟動規模宏大的貢院,在縣學就行了。
把縣學所有堂口、廊下都利用起來,塞進去幾百個考生還是能做到的。
因為縣衙有人關照,白榆的考試位置安排在一處背陰的廊下。
既避免日曬又開敞通風,在初夏乃是最佳的福地。
淩晨開始搜身和進入考場,天亮後開始發放考題,一切都按部就班。
題目還是三道,今年已經是第三次參加考試的白榆已經是個老手了。
所以他心裏毫無波瀾,更談不上有壓力。
考試四步驟:看清考題,打開AI助手,輸入考題,開始抄寫。
夏天天亮的早,大概五六點考試開始,到了八點多,白榆就把三篇文章都抄寫完了。
這時候早晨還沒過去,別人還在吭哧吭哧為第一篇文章打草稿。
對於被知情人評價為“天下第一快槍手”的白榆而言,單純的考試過程就是這麽簡單。
比較費功夫的事情,其實都在考場之外。
強忍著趴下睡回籠覺的欲望,白榆站了起來,這時候不能睡,要保證第一個交卷。
主考官、北直隸提學禦史鄒應龍坐在縣學大門內的新搭涼棚裏,看著白榆真的第一個走來交卷,又想到開考還不到一個時辰,瞳孔都快爆了。
又翻了翻試卷,完整無誤,確實是標準的三篇應題八股文,沒有格式錯誤。
鄒禦史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曾經提前告訴過白榆考題,但又忘了。
不然的話,完全無法解釋白榆不到一個時辰就把三篇命題文章寫完的事跡。
白榆低聲提醒說:“按照約定,我第一個交卷了,希望大宗師不要失約。”
鄒禦史呆若木雞的目送白榆離去,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錄取了白榆,以後怎麽跟別人解釋自己真沒有給白榆開後門?
走出縣學考場,白榆咂摸了一下院試的滋味,感覺比縣試府試更簡單,一恍惚就過了。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就是院試主考官曆史名氣最大,更容易被自己拿捏把柄。
想到這裏,白榆衷心的希望,以後考試遇到的主考官們一個比一個名氣大。
然後又過了三天,早晨時候,還沒搬家的白榆正在老屋裏呼呼大睡。
傷勢接近痊愈的白爹已經起身,正在屋前簡單的活動腿腳,同時與倒座房李老頭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
冷不丁的忽然聽到銅鑼聲從遠處傳來,而且越來越近。
不多時,又看到十多個衙役衝進了院子,當中一人舉著紅色大帖子。
他看到白爹和李老頭,詢問道:“白家可是在這裏?”
白爹點頭道:“這裏正是。”
這一群人頓時猛敲銅鑼,又齊聲高呼道:
“今日提學老爺放了榜!恭喜貴府大爺白諱榆鯉魚躍龍門,被錄取為宛平縣學生員!”
幾句報喜宛如炸雷,把整個大雜院眾人都炸的裏焦外嫩。
對於白榆最近混得好,大家也都能理解了。
畢竟籍貫在錦衣衛體係內,隻要會溜須拍馬又碰上了貴人,上升一點也是正常。
但突然考中秀才是什麽鬼?學問上的事情,也能如此糊弄的嗎?
大院裏誰不知道,當年白榆才上了三個月社學,就被對門閻先生趕出來了?
想到這裏,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大院裏文化水平最高的老閻,你不是說秀才非常難考,所以你考了二十年都沒考中嗎?
卻見此時閻家父子眼珠子都紅了,嫉妒情緒一點都不帶遮掩的。
沒人能理解,白家小子到底憑什麽能從千軍萬馬裏殺出來?這可能是他們一輩子遇到的最為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獲得秀才功名,那可就脫離普通人平民身份了,直接跨入士人階層,俗稱穿上了長衫。
隨之而來的還有免稅、免役、免刑、免跪、進入士林圈子等多種政治經濟特權,對平民而言好處太大了。
別的不說,左鄰右舍辦紅白事,擺席麵時,總得請位秀才相公坐在首桌上壓壓陣。
一位平民,或許可以隨便被權貴想法子弄死;但一位士子,就不能隨便死了,這就是最大區別。
白爹懵逼之後清醒了過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別人一大群跑過來報喜,當然是為了喜錢啊!
可是最近白榆拿回家的隻有銀子,沒有可以大把大把散去的銅錢。
於是白爹一邊招呼報喜的人坐下喝水,一邊請李老頭拿著銀子,去街上錢鋪換一筐銅錢。
在屋裏睡懶覺的白榆終於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從屋裏出來。
他看了眼家門前的場麵,聽了幾句報喜聲,“哦”了一聲就去上廁所了。
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己心裏樂嗬樂嗬就行了,沒必要在眾人麵前手舞足蹈。
報喜的衙役對白爹說著好聽話:“令郎如此鎮靜,氣度深沉,必能成大事啊!”
白爹謙虛的說:“可能是還沒完全睡醒。”
報喜的衙役不隻是帶來了喜訊,還帶來了通知。
秀才隻是口語俗稱,官場正式的稱呼是學校生員,意思是可以進官學讀書學習了。
當然現在各級學校沒落,進學讀書就是個形式了。
今天新生員應該帶著禮物去拜謝老師,這裏的老師指的是錄取你的主考官,稱之為座師,是士人圈子裏非常重要的人際關係。
明天可以去縣學領衣服,自己親自領或者派人領都行。
生員製服叫襴衫,顏色近乎墨藍,是一種寬袍大袖的直裰,形狀近似於後世戲台上的書生戲服。
後天就是新生員的入學儀式,主要是在學宮祭拜孔聖人,由縣學教官主持,也會有大批老生前來觀禮。
一直坐到了中午,報喜的衙役才帶著大把喜錢,心滿意足的離去。
今天別人去拜師,白榆沒特意去,因為在都察院大門當保安就能見到了。
次日去領製服,白榆也懶得跑,打發了家丁去代為領回。
又次日縣學典禮,白榆就不得不親自走一趟。
其實白榆對縣學生活興趣不是很大,他要的是功名特權,又不是真衝著縣學讀書去的。
在縣學大門聚集著一百多號讀書人,皆身穿襴衫,各自攀談交際。
混圈子是當今讀書人的基礎技能,不會混圈子的讀書人就不會有出息。
今年新錄取的生員有八人,算是今天的焦點,但現在隻到了七個。
有位老生不滿的說:“這個叫白榆的新人是不是太過於無禮了?讓我們這些前輩都在等他?”
又過了一會兒,眾人便看到了姍姍來遲的最後一名新生員,隻是這服飾跟別人有點不一樣。
大家穿的製服襴衫都是直裰,沒有腰帶,外形十分寬大。
而這位新來的生員卻在腰間束了一條革帶,而且腰帶上掛著兩樣東西,一樣是佩刀,另一樣是腰牌。
有老生指責說:“這位同學,你怎能帶著刀來縣學?”
白榆手撫刀柄,笑嘻嘻的說:“晚輩本職乃是替父服役的錦衣衛旗官兼東廠坐探,隨身帶著刀很合理吧?”
眾人:“......”
我靠!這同學竟然是個正兒八經的廠衛特務,他怎麽考上秀才的?這程序合法嗎?
不知不覺的,一百多人的閑聊聲音都漸漸停住了。
這時代有句話是“公論出自學校”,意思就是讀書人最喜歡聚在各級官學聊時政,形成巨大輿情並且擴散。
文化精英聚在一起,聊聊政治總是難免的,但此時身邊有個廠衛特務,那還聊什麽聊?
白榆擺了擺手說:“不用管我,你們聊你們的!
如果同學們有心學聚眾講學的線索,歡迎來舉報...啊不,歡迎來轉告我,我也想去聽聽心學。”
忽然有人叫道:“我想起來了,白同學就是前月持刀在府衙大肆砍人的那位官校!”
於是場麵更寂靜了,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都沒了。
可以在秀才和特務之間自由切換身份,享受多方麵特權的人,實在太可怕了。
流氓會武術,誰也擋不住,流氓不可怕,就怕有文化!
今年的宛平縣新生員入學儀式,可能是曆年來最安靜肅穆的一次。
典禮結束後,縣學教官劉教諭對新生講解了一下注意事項。
最重要的內容有兩點,一是每月月初學校生員會文。另一層意思是,其他時間不想來就不用來。
二是每年有春秋兩祭,大家要湊錢祭祀孔聖人。另一層意思是,別忘了順便給清貧的學校教官送點禮。
不過在正式解散後,劉教諭又把特立獨行的新生白榆留下了,顯然是要單獨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