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老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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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建國已經將近兩百年,很多製度運行了這麽久,都已經崩了,或者就是維持個表麵樣子。
    學校製度也不例外,如今的各級學校基本上就是個社交場所了,教官對生員的威懾力無限趨近於零。
    在公房裏,劉教諭請白榆落了座,很客氣的說:“今天真是讓你見笑了。”
    白榆有點懵逼,今天自己見到什麽了?有什麽可見笑的?
    劉教諭繼續說:“如今學校製度落寞已久,早就不複當年了,連最基本的教育功能都已經失去。”
    白榆點頭道:“形勢如此,莫可奈何。”
    現在真正的好教育,要麽是家學淵源,要麽是自行找老師學習,縣學府學基本都是空架子。
    劉教諭唉聲歎氣的說:“最近兩次鄉試,我們縣學的成績都是慘不忍睹。
    除了為照顧京縣臉麵,特意安排上榜的幾個人,可以說是無一中舉。”
    白榆還是不明白劉教諭想表達什麽意思,隨口安慰說:“這是我們京城考生的素質太差,也怪不得教官你。”
    當然這話也不是胡編,明代南北兩京的科舉成績都很垃圾,屬於被各省按在地上摩擦的存在。
    看看高層的籍貫就知道,以科舉為仕途根基的文官集團裏,各省多少都有門麵擔當人物,但卻很少有南北兩京籍貫的大佬。
    別問原因,問就是京城人考試根本考不過別的省。
    從這個角度看,明代教育和考試在全國範圍內總體還是挺公平的,至少對首都沒有任何偏袒。
    這也是白榆對混京城本地士人圈不感興趣的原因,都是撲街前途,有什麽可結交的?
    談話進行到這裏,劉教諭才說出了目的:“因為縣學生員的鄉試成績太差,我已經連續兩個任期考核不及格了。
    如果明年鄉試還是這麽差,我第三個任期仍然不及格,那就會被罷官。
    故而我有意整頓學校風氣,督促生員上進,怎奈單人匹馬力有不逮。
    白同學可否助我一臂之力,輔助我做事?”
    白榆再次懵了,自己隻不過第一天來學校,就要被甩這麽大一個鍋?
    他白榆看起來很像是傻子嗎?還是說這教官覺得自己年紀小,所以好忽悠?
    所以白榆果斷拒絕說:“我何德何能,可以擔當這種督導風氣的重任?”
    劉教諭繼續勸道:“你當然有這個能力,一是你身份特殊,多有行事便利之處;
    二是你與提學官必定關係密切,而生員最害怕的人就是提學官。
    如果你肯協助,年底學校歲考時,我可以將你評定為一等生員,每月可得廩糧六鬥米。
    而且可以直接獲得參加鄉試的名額,明年不用再另行考核,就能直通鄉試。”
    白榆還是堅定的搖頭拒絕,自己才不想被教官當槍使,去幹得罪人的事情。
    再說自己忙的很,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哪有精力在縣學過家家玩“逃學威龍”。
    至於明年八月的鄉試,獲取參加名額的辦法有很多種,大不了再去威脅一遍提學官鄒禦史。
    說到最後,劉教諭也沒能說服白榆,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在離開縣學時,白榆又想起一件事,科舉考試下一個關口就是鄉試,除了四書內容之外還會增加五經內容。
    每個士子都需要選擇五經之一作為自己的本經,考試時隻用答自己的本經題,所以自己也要選一門。
    雖然白榆有AI助手幫著寫作文,理論上不需要去學習五經,但選經也有選經的好處。
    因為士子選經有時也相當於選山頭,不僅僅是學術問題,還是高端人脈問題。
    你拜誰為業師學經,你就是這個山頭的人,無形中就獲得了人脈。
    如果能找到一個政治上比較安全的未來大佬,再拜他為業師,不就等於白賺了嗎?
    原來白榆隻是個軍籍小特務,連拜業師的資格都沒有,而現在就有了。
    當然,這個思路最大的問題是,在劇烈動蕩的環境下,未來大佬大多都是沒幾年就完蛋的坑爹貨,拜這種大佬為業師,遲早會被拖累。
    白榆又在心裏默默的增加了一項備忘錄——有時間應該找一本當今朝廷官員花名冊,查詢一下有哪些人將來比較穩健,列為拜師對象。
    到此為止,白榆心裏的備忘錄上已經羅列了很多事項,一直忙不完,甚至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離開縣學後,白榆直接就去都察院門房上班了。
    前段時間因為考試的緣故,脫崗比較嚴重,如今考試完了,總得上崗意思意思。
    下午時候,躺椅上的白榆剛打盹醒來,就看見鄒禦史正往外走。
    白榆立刻翻身起來,迎了上去,熱情的問候道:“老師好!”
    經過院試和錄取,鄒禦史和白榆就是座師和門生了。
    在倫理上,這就是最正兒八經的師生關係,“天地君親師”裏的“師”。
    士人的老師可以分為好幾種,但在當今觀念裏,座師是地位最高的老師,比白榆準備拜的業師更高。
    至於縣學教官這種,大多數時候就不在“師”的範圍內。
    聽到白榆這一嗓子“老師”,鄒禦史連忙心虛的環顧四周,幸虧大夏天午後的戶外人很少。
    “以後在外麵,別說我是你老師。”鄒禦史很嚴肅的撇清道,“從此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院試都已經結束了,以後各走各的路,就別在這裝師生之情了。
    本來就隻是迫於你的威脅,進行的一場肮髒交易而已!
    白榆皺眉道:“那怎麽行呢?老師怎麽就不要門生了?”
    鄒禦史很粗暴的說:“我要你這門生幹什麽?你就是我人生中的一個不堪回首的汙點,我不想再看見你!”
    白榆笑嘻嘻的懇求道:“別這樣!老師你可以不要門生,但門生怎麽能不認老師?”
    臥槽尼瑪!鄒禦史簡直要氣炸了,這怎麽還耍上無賴了?
    自己到底有什麽地方優秀,值得你這麽糾纏不休?
    最終鄒禦史惱怒的拂袖而去,以後還是多在外麵巡視,少來都察院為好!
    白榆目送敬愛的鄒老師離去,心裏浮想聯翩。
    不知道在本時空,鄒老師還能不能完成彈劾嚴嵩父子倒台這個政治壯舉。
    如果有可能的話,鄒老師介意不介意自己跟在後麵蹭一下?
    親自動手扳倒史詩級大奸臣,這將是多麽大的政治聲望啊。
    所以這門師生關係不能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