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棺的啼哭聲撕破劫海時，流沙河突然倒懸。沙小淨腕間的鍾痕滲出血珠，血珠墜地即燃成八十一朵業火蓮，蓮心坐著個敲木魚的垂髫童子——眉眼與他剜心渡劫時一般無二。朱大聰風化的麥田像中滾出顆帶血的麥粒，粒上刻著翠蘭的閨名；孫小聖的舍利眼嵌在琉璃鍾壁，映出花果山廢墟裏新抽的靈根。
    "此子吞了東皇鍾的初鳴。"垂髫童子忽然開口，木魚槌指向倒懸河底的青銅棺，"若讓他啼滿八十一聲，太一便要重臨世間。"話音未落，第一聲啼哭已震碎三朵業火蓮，蓮瓣化作餓鬼道陰兵，持著沙小淨各世所用的剜心刃撲來。
    渡河用的是蓮舟。沙小淨折下肋間佛骨為槳，骨槳觸及黑水即生《法華經》刺青。朱大聰的麥粒突然發芽，根係紮入舟底，結出的不是麥穗而是青銅鎖鏈——每根鎖鏈都拴著個翠蘭分娩的殘影。孫小聖的舍利眼在此時淌出金液，液滴凝成火丹，照亮河底十萬顆帶戒疤的頭骨。
    青銅棺啟縫的刹那，第二聲啼哭蕩開。河麵浮起七十二麵孽鏡，鏡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金蟬子分食東皇太一的場景：佛牙啃噬喉骨，佛手撕扯龍筋，佛血澆灌出沙小淨初生的繈褓...
    "破鏡！"沙小淨的骨槳插入鏡麵。琉璃碎濺成星砂，砂粒間卻浮出玄奘的遺偈："以魔飼佛，以佛養魔。"垂髫童子突然暴起，木魚槌砸向棺蓋，卻被反震的聲波削去半張麵皮——露出的血肉裏，遊動著太一的青銅脈管。
    混戰在第五聲啼哭時癲狂。朱大聰的麥根鎖鏈突然纏住沙小淨的佛骨，根係刺入他心口，吸出的不是血而是《楞嚴經》的梵文。孫小聖的火丹炸開七十二道火龍，卻將餓鬼陰兵煉成青銅羅漢。沙小淨的肋骨折斷，斷骨化作降魔杵刺入棺縫——
    棺中躺著的不是嬰孩，而是縮小版的東皇太一。那孩童額生龍角，腕纏佛珠，心口插著半截紫竹簽，正與玄奘剃度時所用的一般無二。
    "師父...是你？！"沙小淨的佛骨突然皸裂。孩童睜眼，眸中星河倒轉，第八聲啼哭化作鍾鳴，將垂髫童子震成齏粉。業火蓮盡數凋零，蓮瓣凝成翠蘭的裹屍布，布上繡著高老莊的命盤。
    朱大聰的麥根鎖鏈在此時暴長。根係纏住孩童龍角，枝頭結出的不是麥粒，而是玄奘的骷髏佛珠。孫小聖的火龍突然調頭，龍睛映出花果山舊景——當年砸碎靈石的並非金箍棒，而是東皇鍾的初啼。
    "無間劫中，何分佛魔。"孩童口吐金蟬子的聲音，紫竹簽突然離體，帶出的心頭血凝成新的謁語："胎動即劫始，啼破方見真。"沙小淨的佛骨徹底粉碎，露出內裏跳動的太一魔心——那心上插著的，正是金蟬子剃度時斷落的青絲！
    當第九聲啼哭撼動三界，流沙河突然幹涸。河床裂開十萬道溝壑，每道溝底都沉著口青銅棺，棺內傳出此起彼伏的嬰啼。沙小淨扯下魔心青絲，發絲纏上降魔杵，一杖刺穿孩童眉心——
    刹那寂靜後，十萬青銅棺同時炸裂。業火重燃處，垂髫童子的木魚聲自灰燼中響起，無字碑上新現的血字正在褪色："劫海無涯，回頭不見岸。"
    腐船殘骸上，最後一根紫竹裂作人形。沙小淨捧著太一魔心走向碑後，那裏坐著個敲擊青銅鍾的沙彌——腕間無痕，眼底卻流轉著初劫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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