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碑的經文泛起金光時，沙小淨手中的本心燈驟然晦暗。碑後並非虛空，而是一片無間禪林——千株青銅菩提盤根錯節，樹身淌著玄黃血，每片葉脈都嵌著沙小淨輪回時的眼珠。朱大聰化作的麥田守望像突然開裂，穗芒間滾出帶血的銀簪，簪頭珍珠映出翠蘭在無間深處舂米的幻影。
    "過林需斷六根。"
    金身沙彌自樹影踏出，腕間纏著龍女的褪鱗，掌心托著盞人皮燈籠。燈光觸及菩提，樹冠垂落的青銅須突然暴長，纏住孫小聖重生的火眼——那眼中映出的不是三昧火，而是花果山巔被雷火劈碎的靈石。
    沙小淨的佛骨已與太一玄血交融，額間生出東皇鍾的雲紋。他揮動降魔寶杖劈向樹根，杖風過處，地脈滲出金蟬子的腦髓香。香氣凝成八萬四千隻誦經的螻蟻，啃食樹根時竟吐出帶梵文的血絲。
    "你等可知何為無間？"金身沙彌突然撕開胸膛，露出內裏跳動的琉璃佛心，"此乃金蟬子初世惡念所化，十萬劫海不過其中一念..."話音未落，整片禪林突然倒懸，菩提果炸裂，果核裏蜷縮著玄奘被剜出的佛性！
    朱大聰的銀簪在此時生鏽斷裂。翠蘭的幻影突然凝實，手中木勺舂出的不再是粟米，而是流沙河的青銅砂。砂粒觸及菩提血，頓時燃起業火，火中浮出太一被分食的真相——諸佛撕扯其軀時，金蟬子獨取喉骨，以自身佛血養出沙小淨這枚活鎖。
    孫小聖的火眼迸出金芒。他望見每株菩提的根係都連著口青銅棺，棺內鎖著沙小淨某一世的魂魄。混戰間，沙小淨的降魔寶杖突然調轉，杖尖刺入自己心口，玄血噴濺處，十萬青銅棺同時洞開！
    "劫起！"金身沙彌的佛心突然爆裂。無間禪林開始坍縮，菩提樹化作八萬四千條青銅鎖鏈，鏈尾拴著東皇鍾的殘片。沙小淨在業火中抓起本心燈，燈焰裹著翠蘭的銀簪殘片，竟將鎖鏈熔成《楞伽經》的梵文。
    當最後一株菩提焚盡，地脈深處升起口琉璃鍾。鍾身刻滿沙小淨的掌紋，紋路間遊動著金蟬子的血書："以鎖為鑰，方見真如。"沙小淨的佛骨突然寸寸剝落，露出內裏跳動的太一魔心——那心上插著半截紫竹簽，正是玄奘剃度時所折！
    "師父..."沙小淨握住竹簽。簽尖挑破魔心的刹那，琉璃鍾轟然自鳴，鍾波蕩開十萬餓鬼道陰兵。朱大聰的麥田像徹底風化，穗芒凝成翠蘭的青銅繈褓；孫小聖的火眼化作舍利，嵌入鍾壁"癡"字裂痕。
    腐船殘骸從劫海浮起，船板紫竹綻出優曇婆羅。沙小淨盤坐花心，腕間鍾痕與琉璃鍾共鳴，終在無間盡頭望見金蟬子遺偈：
    "菩提本無樹，劫海原是心。"
    鍾聲散盡時，無字碑上血淚成露，一滴正墜向碑底新生青銅棺——棺內嬰孩啼哭如鍾磬，眉心亮著未燃的第八十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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