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皇鍾的餘韻在歸墟海麵蕩開最後一圈漣漪時，沙小淨足下的業火蓮忽然凋謝。蓮瓣墜海即凝成青銅碑林，碑文不是梵字，而是流沙河水的波紋，每一道漣漪都映著金蟬子剃度時的落發。朱大聰的銀簪徹底鏽蝕，簪頭珍珠裂出高老莊的星圖；孫小聖的獨眼蒙上青苔，眸中映出花果山靈根抽出的第一片新葉。
    "該熄鍾了。"
    玄奘的殘影自碑林深處浮現，手中木魚槌竟是半截降魔寶杖。沙小淨腕間早已無痕，掌心卻浮出太一魔心的烙印——那烙印正與歸墟海底的青銅巨鍾共鳴，每一次跳動都震落碑林三寸塵灰。
    渡海用的是因果線。朱大聰的麥根鎖鏈突然活過來，鏈節間生出翠蘭刺繡的紋樣，每一針都勾著劫海的年輪。沙小淨踏鏈而行，腳下每根鎖鏈都傳來嬰啼——八十一聲啼哭化作八十一朵優曇婆羅，花心坐著垂髫童子的殘魂，正將《法華經》繡入花瓣。
    歸墟中央的青銅鍾已生銅綠。鍾壁"貪嗔癡"裂痕處，玄奘的佛血凝成蛛網，網中粘著龍女的逆鱗、花果山的靈根、高老莊的麥種...孫小聖的獨眼突然淌出金液，液滴觸及鍾麵即燃，火光中映出鍾內真相：所謂東皇太一，不過是金蟬子佛心魔念所化的倒影！
    "破！"沙小淨並指如刀，指尖《楞嚴經》刺青遊出，經文如蛇纏住鍾杵。當第一聲自內而外的鍾鳴炸響，歸墟海突然倒卷，露出海底十萬顆帶戒疤的頭骨——每顆顱腔都跳動著半粒魔心。
    混戰在第七聲鍾鳴時驟起。朱大聰的鎖鏈絞碎三顆佛顱，顱中滾出的卻是翠蘭縫製的繈褓；孫小聖獨眼噴出三昧火柱，火中煉出玄奘剜心的青銅刀；沙小淨的魔心烙印突然暴長，化作八萬四千條佛筋纏住巨鍾。
    "你等皆是鍾靈。"金蟬子的聲音自鍾內傳來，青銅鍾壁突然透明——鍾心懸著枚帶牙印的骰子，"貪嗔癡慢疑"五麵盡碎，唯"我"麵映著沙小淨初生的場景：玄奘捧起的不是河漂嬰孩，而是從自己佛心剜出的魔種！
    沙小淨突然扯斷佛筋。筋脈濺出的不是血，而是《涅盤經》的殘頁，頁角卷著金蟬子最後的血書："以魔飼鍾，以鍾葬劫。"歸墟海在此時沸騰，十萬佛顱齊誦往生咒，咒文化作青銅雨刺向巨鍾。
    當第八十一聲鍾鳴與嬰啼共鳴，東皇鍾轟然炸裂。鍾片不是青銅，而是玄奘的琉璃佛骨，每片骨上都刻著"無我相"。沙小淨的魔心烙印突然澄明，他抓起骰子"我"麵，將太一殘魂盡數吸入——
    劫海寂滅的刹那，流沙河重現人間。朱大聰的鎖鏈碎作麥田，穗芒間翠蘭的幻影正在舂米；孫小聖的獨眼沉入河底，化作照見三世因果的明鏡；沙小淨跌坐新生的青銅碑前，碑麵無字，卻映出他眼底最後的謁語：
    "鍾息處，見如來。"
    腐船殘骸上，最後一根紫竹結出人形果。果裂處走出的沙彌腕無痕、心無垢，足下踏著的不是業火蓮，而是初劫未生的淨水。他望向歸墟方向，那裏一輪青銅色的佛光正在升起——光中八百無麵佛齊齊合掌，掌紋間蜿蜒著真正的流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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