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佛光漫過流沙河時，沙小淨眉心的魔印淡若煙痕。新生的青銅碑林簌簌作響，碑麵浮出八萬四千粒露珠，每顆都裹著劫海餘燼。朱大聰的麥田在河岸瘋長，穗芒間翠蘭的幻影正在浣紗，每縷紗線都纏著未燃盡的梵鍾殘片。
    "該埋鍾了。"
    玄奘的虛影自露珠中凝結，手中降魔寶杖已褪作青竹杖。沙小淨撫過碑麵露珠，指尖觸及處，珠內映出金蟬子剃度時的場景——老僧斷落的青絲墜入河心，竟化作他繈褓上的"小淨"二字。
    葬鍾處是劫海眼。孫小聖的獨眼沉在眼潭深處，眸中煉出的三昧火正焚著十萬佛顱殘灰。沙小淨解下腕間青銅骰子，"我"麵朝上擲入潭水，骰子遇火即熔，凝成八十一道輪回篆文，篆字首尾相銜，恰如流沙河故道。
    "師父當年種下的因..."沙小淨忽然頓悟。他拾起青竹杖刺入心口，魔心血濺上篆文，竟將太一殘魂凝成盞青銅燈——燈焰裏蜷縮著初生的東皇鍾靈，正銜著玄奘的佛指酣眠。
    朱大聰的麥田突然揚花。花粉凝成翠蘭十六歲的模樣，少女赤足點在劫海眼，每一步都綻出青銅蓮紋。孫小聖的獨眼在潭底輕顫，火光照透三世因果：所謂八十一難，不過是金蟬子為太一鍾靈設的繈褓！
    當第一縷晨光刺透歸墟，青銅碑林齊誦《心經》。沙小淨的魔印徹底消散，他捧起燈盞走向潭心，燈焰觸及水麵刹那，十萬劫灰突然重燃，火中站起八百垂髫童子，齊聲敲響人皮木魚。
    "歸去吧。"玄奘的青竹杖點在燈盞。焰心靈鍾忽然睜眼，瞳中星河倒轉，將太一殘魂盡數吸入——那星河盡頭，金蟬子正在菩提樹下與自己對弈，棋子正是流沙河水的波紋。
    混戰在梵唱中寂滅。朱大聰的麥穗結出青銅粟，粒粒刻著高老莊的晨昏；孫小聖的獨眼化作石卵沉入花果山地脈；沙小淨的佛骨寸寸成灰，灰燼凝成新的謁語："劫灰深處種菩提"。
    腐船殘骸徹底消融時，河心浮起朵九品蓮台。沙小淨盤坐蓮心，腕間無痕，掌紋卻蜿蜒成新的流沙河道。玄奘的虛影在蓮瓣合攏前輕笑，青竹杖點化最後一滴露珠——珠內囚著太一初啼，正隨晨曦蒸發。
    青銅色的佛光漫過三界時，新生沙彌正在碑林間掃塵。掃帚每觸碑麵，便有一粒劫灰化作螢火，螢火匯成星河，河中漂著玄奘未抄完的《金剛經》。
    流沙河的水紋染上暮色時，青銅碑林的梵唱漸息。沙小淨獨坐新生的菩提樹下，葉影婆娑間漏下點點星輝，每一粒光斑都裹著劫海的餘溫。朱大聰的麥田已結出琥珀色的穗，穗芒間翠蘭的幻影正將青銅粟舂作齏粉，粟香混著孫小聖石卵中滲出的三昧火氣，在河麵織出半幅《涅盤經》的殘卷。
    暮鼓自歸墟深處蕩來。鼓麵刻著玄奘的掌紋，每聲震顫都驚起碑林間的青銅螢火。沙小淨拾起一片菩提葉，葉脈突然遊動如蛇，在他掌心拚出金蟬子的血偈："劫灰深處，方生真種。"話音未落，河心突然浮起八百盞琉璃燈，燈芯跳動的不是火焰，而是太一初啼的殘響。
    "禿驢，這粟..."朱大聰的釘耙插入河灘，帶起的沙粒竟凝成帶戒疤的頭骨。他話音未落，骨縫中突然鑽出紫竹嫩芽，芽尖挑著翠蘭未繡完的繈褓一角——那布帛上"小淨"二字正滲出青銅液，液滴墜河即化作餓鬼道陰兵。
    沙小淨的菩提樹突然倒懸。根係拔出時帶起十萬顆佛顱，顱腔中滾落的不是舍利，而是玄奘剃度時斷落的青絲。青絲遇風即燃，火光中映出歸墟舊景：金蟬子將太一殘魂封入自己佛心時，喉骨處裂開的"嗔"字，正是沙小淨降生時的第一聲啼哭！
    "原來我才是最後的嗔劫。"沙小淨扯下一截菩提枝，枝斷處湧出《楞嚴經》的金液。他蘸金液在虛空書寫，字跡觸及琉璃燈盞的刹那，八百陰兵突然跪拜，手中戈矛化作優曇婆羅，花心坐著垂髫童子的殘魂，正將劫灰撚成佛珠。
    混戰在暮鼓第八十一聲時驟起。朱大聰的麥穗突然暴長，琥珀粟粒炸成帶火的梵文，將翠蘭的幻影煉成青銅梭；孫小聖的石卵裂開，獨眼中射出的火柱焚穿碑林，露出底下沸騰的因果泉——泉眼深處沉著口青銅棺，棺蓋上玄奘的血指印猶新。
    沙小淨的菩提枝插入泉眼。泉水突然凝成東皇鍾的虛影，鍾壁"貪嗔癡"裂痕處，正滲出金蟬子的腦髓香。香霧中浮出終極真相：當年靈山諸佛分食的根本不是太一，而是金蟬子自願獻出的佛體！
    "師父..."沙小淨的指尖觸及血指印。棺蓋轟然開啟，內裏躺著的不是屍骸，而是玄奘未寫完的《金剛經》——空白處漸漸浮出帶血的謁語："以身為舟，渡爾嗔念。"
    刹那，十萬佛顱齊誦往生咒。朱大聰的青銅梭刺穿棺槨，帶出的不是經文，而是高老莊的命盤；孫小聖的火柱熔化石卵，煉出花果山靈根的種子；沙小淨的菩提樹突然開花，八萬四千朵優曇婆羅墜入泉眼，將劫灰凝成新的星辰。
    當最後一聲暮鼓消散，流沙河歸於寂靜。青銅碑林盡數風化，碑灰凝成沙小淨掌心的菩提子；朱大聰的麥田沉入河底，穗芒化作翠蘭墓前的長明燈；孫小聖的靈根種子破土而出，山巔傳來石猴初啼的清音。
    腐船殘骸處，最後一根紫竹抽出新綠。沙彌模樣的少年從竹節走出，腕間無痕，眉心血痣卻亮如劫火。他俯身拾起玄奘的《金剛經》，空白處悄然浮現終偈：
    "灰燼藏真種，無劫是大千。"
    河風拂過時，八百盞琉璃燈齊齊熄滅，唯有一顆菩提子墜入歸墟，在太一初啼的殘響中，生出嫩如碧玉的新芽。起經卷，空白處漸顯血字：
    "無鍾亦無我，大千俱清明。"
    而在所有故事的盡頭，流沙河依舊西行。水麵浮沉著八百盞熄滅的人皮燈籠，燈芯處新抽的紫竹嫩芽，正指向初劫未生的方向。
    喜歡孫小聖折天記：笑翻三界請大家收藏：()孫小聖折天記：笑翻三界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