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殿的晨鍾撞破雲層時，七十二根盤龍柱上的螭吻齊齊吐出水霧。孫小聖被天兵押著跪在琉璃階下，頭頂懸浮著三丈高的《禦馬監瀆職案卷》，泛黃的帛書自動翻頁，每掀一頁便飄落幾片蟠桃園籬笆的碎木渣。
    “陛下容稟——”糾察靈官展開三十三卷訴狀，“弼馬溫孫小聖縱馬踏毀兜率宮丹爐兩尊、瑤池玉欄十二丈、天河困龍樁......”
    玉帝冕旒的珠串突然叮當作響，打斷誦讀。太白金星瞥見陛下扶額的姿勢，連忙輕咳：“依天規，當先由當事仙僚陳述。”
    文曲星捧著象牙笏板出列，袖中滑出的鎏金奏折“嘩啦”展開十丈，驚得持扇宮女撞翻了鶴形燈架。“臣聞天馬者，乾元正氣所化也。其蹄踏七星，鬃拂北鬥，當以《周禮·夏官》馭之......”晦澀的古文化作實體金字，繞著孫小聖織成牢籠。
    潑猴摳著耳朵眼裏的老君爐灰，忽然朝文曲星彈出一粒鼻屎。仙氣凝成的牢籠“哢嚓”裂開縫隙，那穢物不偏不倚粘在《周禮》的“禮”字上，汙了半篇宏論。
    “粗鄙！粗鄙！”文曲星的白須劇烈顫抖，“此等猢猻怎配掌禦天馬！”
    武曲星趁機橫戟而出：“臣請奏組建天馬緝查司！選八百草頭神持縛妖索，配照妖鏡......”
    “照你姥姥！”孫小聖突然暴起，金箍棒掃飛三丈案幾。懸浮的案卷被勁風掀動，恰好露出“毀困龍樁兩根”的字樣。天河方向傳來悶雷，共工殘魂的咆哮在仙家耳畔炸響。
    淩霄殿陷入死寂。
    王母指尖的翡翠護甲輕敲鳳座：“本宮倒覺得，天馬近日毛色鮮亮了些。”說著瞥向殿外——赤焰駒正偷偷朝殿內噴火烤仙果，被增長天王用斷戟追得滿雲海亂竄。
    百花仙子趁機捧出琉璃盞：“稟陛下，若要根治天馬頑疾，需在禦馬監周遭遍植安神草。此草三千年一熟，耗資約合九千蟠桃之數......”
    “放屁！”孫小聖扯斷捆仙索，掏出懷裏的困龍樁殘片，“這玩意比馬廄還破，修個籬笆要九千蟠桃？當俺不識數？”殘片上的巫紋突然泛光，映出百花宮後院成山的安神草——分明是上月天馬糞便滋養的變異種。
    太白金星慌忙打圓場：“老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給弼馬溫配個得力助手。”說著輕拍手掌，殿外飄來團雪白雲絮。
    雲絮散開，露出個頭頂兔耳的粉裙少女。她正握著赤焰駒的前蹄，用鳳仙花汁給馬蹄塗蔻丹。“參見陛下~”玉兔精的聲音甜得發膩，“小仙定會好生輔佐孫大人~”尾音未落，赤焰駒的蹄甲已染成嫣紅，還綴著幾顆星星碎鑽。
    孫小聖的獠牙咬得咯吱響：“這玩意能打架？”
    “此乃王母特賜的淨月簪。”玉兔精晃了晃發間玉簪，一道清輝掃過，孫小聖破舊的官袍瞬間變成繡滿桃花的錦緞，“從今日起，大人每日子時需薰百花香，卯時修指甲，午時......”
    潑猴突然暴起，金箍棒直劈玉兔麵門。未料少女化作流光消散，真身已坐在赤焰駒背上修鬃毛：“大人好凶哦，不過暴躁容易生皺紋呢~”
    朝會在一片雞飛狗跳中草草收場。玉帝朱筆一揮，禦案上的罰單自動生成：《弼馬溫孫小聖罰俸三百年》《禦馬監增設美甲司》......
    五更天，孫小聖癱在禦馬監的草料堆上，看玉兔精給烏雲踏月尾巴編小辮。天河方向傳來悶響，共工殘魂的嘶吼混著鎖鏈斷裂聲，他摸出懷裏的困龍樁殘片——巫紋正在緩慢侵蝕玉帝的封印。
    “大人~該做手膜啦~”玉兔精捧來桃花凝露。
    孫小聖突然翻身躍起，金箍棒攪碎漫天星鬥：“練陣！水火風雷四象陣！”
    赤焰駒噴出的烈焰照亮少女錯愕的臉。潑猴咧開嘴，獠牙映著巫火幽光：“既要梳毛美甲，也得會咬人......”
    子時的天河倒映出詭異畫麵：三十三匹染著蔻丹的天馬腳踏四象，尾辮綴著的霹靂珠在弱水上炸開萬千金蓮。玉兔精的尖叫聲中，孫小聖狂笑著將困龍樁殘片擲向共工塚：“老鬼！再送你份大禮！”
    鎮魔封印的裂痕又深了三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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