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天河泛著幽藍死光，弱水在漆黑河床下無聲奔湧。孫小聖攥著赤焰駒的鬃毛，火眼金睛刺破迷霧，隱約瞧見河底閃著巫咒血光的蹄印。“那黑廝定是往共工塚去了！”他反手將猴毛符紙拍在馬頸，符上朱砂遇水暈開，化作血色箭頭指向深淵。
    三十三匹天馬踏著冰橋深入河腹，踏雪驄的霜息在弱水表麵凝出三尺厚的冰層。忽有陰風卷起腥潮，赤焰駒鬃毛的火苗“噗”地縮成綠豆大小。“不對勁......”烏雲踏月撅臀要放預警屁，卻被孫小聖一鞭子抽在腫臀上：“憋回去！想引來鎮河夜叉麽！”
    話音未落，弱水突然沸騰。千百隻透明水妖從漩渦中探出頭顱，脖頸纏著鏽跡斑斑的鎖鏈——那分明是上古鎮壓共工的困龍樁殘骸。為首的水妖咧開無牙巨口，天河深處傳來沙啞吟唱：“刑天舞幹戚，共工觸不周......”
    “是巫族招魂謠！”老黃從鞍袋探出頭，官帽上的避水珠哢哢裂開蛛紋，“大人快撤！這些水妖專食仙家魂魄！”
    孫小聖金箍棒攪動風雲，棒身銘文驟亮：“食魂？問過俺老孫的棒子沒！”說著縱馬躍入漩渦，棒風劈開的水幕中，赫然現出被九條困龍樁釘在河床的共工殘軀——那巨人半身已化成白骨，胸腔裏卻跳動著幽藍巫火。
    水妖們突然齊聲尖嘯，弱水凝成萬千兵戈襲來。赤焰駒鬃毛烈焰暴漲，將冰橋熔作火龍卷；踏雪驄雙蹄猛踏，冰棱如箭雨倒射；烏雲踏月撅臀連放十二個響屁，墨雲與弱水交融，竟將半數水妖染成漆黑傀儡。
    “有點意思！”孫小聖大笑著甩出紫金鈴，懾魂魔音震得水妖紛紛爆體。未料碎散的水珠在空中重聚，化作更多三頭六臂的妖物。一隻水妖趁機纏住銀鬃馬後蹄，透明觸手直刺馬腹——
    “鏘！”
    金鐵交鳴聲炸響，銀鬃馬周身突然泛起青銅雷紋。它仰天長嘶，竟喚來九天神雷劈落，將水妖轟成焦炭。“這是......先祖的雷鎧？”老黃哆嗦著摸出《太古靈獸考》，書頁無風自動，停在“天馬應龍共戰共工”的繪像。
    河床轟然震顫，共工白骨手掌掙斷兩根困龍樁。巫火順著弱水蔓延，將天馬們的瞳孔染成幽藍。“不好！”孫小聖咬破舌尖噴出精血，在虛空畫出花果山鎮魔符，“這群馬崽子要魔化！”
    赤焰駒突然人立而起，烈焰在巫火催動下化作紫黑色。它一蹄子踹翻踏雪驄，轉頭向孫小聖噴出毒焰。潑猴旋身避過，金箍棒掃斷三根馬鬃，斷發卻在水裏化作帶刺荊棘，將他右臂勒出道道血痕。
    “你奶奶的共工！”孫小聖怒罵著掏出偷藏的九轉金丹塞進口中，仙丹靈氣與巫火在經脈裏廝殺，痛得他獠牙盡碎。混亂間瞥見烏雲踏月正用墨雲腐蝕困龍樁，共工殘軀已掙脫五條鎖鏈！
    弱水突然倒卷成穹頂，將眾人困在河心。太白金星的聲音透過水幕傳來：“小聖！用老君爐灰混著馬血畫......”話沒說完就被巫火吞噬。孫小聖靈光乍現，抓起鞍袋裏的煉丹殘渣抹在傷口，混著血水在金箍棒上畫出歪扭符咒。
    棒攪星河！
    金箍棒攜著混沌之力劈落，弱水穹頂裂開縫隙。三十三匹天馬突然齊聲嘶鳴，眼中巫火與雷光交纏——它們竟在共工威壓下覺醒遠古血脈！赤焰駒噴出的毒焰轉為純青，踏雪驄凝出冰霜巨劍，連最慫的烏雲踏月都化出雙翼，墨雲裏裹著霹靂。
    “這才像樣！”孫小聖翻身躍上共工頭骨，棒尖直刺巫火核心。上古魔神殘魂發出驚天怒吼，弱水化作億萬鋼針刺向眾人。千鈞一發之際，天河盡頭亮起月華，嫦娥廣袖翻卷間，太陰真精將巫火生生凍住三息。
    就是現在！
    孫小聖催動全身仙力，金箍棒帶著三十三匹天馬的雷霆水火轟入共工胸腔。巫火炸裂的瞬間，弱水深處浮現出玉帝親封的鎮魔印，將共工殘魂重新鎮壓。九條困龍樁泛起金光，隻是其中兩根的裂痕裏，隱約可見幾根猴毛......
    五更天，禦馬監飄著濃重的藥香。孫小聖癱在草堆上，渾身纏滿蟠桃汁浸的繃帶。赤焰駒舔著前蹄的燒傷，突然開口：“我們體內流的到底是戰血還是魔血？”
    潑猴望著天河方向尚未散盡的巫火殘光，把玩著從共工骸骨上掰下的半截困龍樁：“管他娘的，能打就是好血。”說著摸出偷藏的仙釀澆在樁上，巫紋遇酒竟顯出天河封印圖。
    老黃在《禦馬監異聞錄》記下：“貞觀三百六十五年八月望日，弼馬溫孫小聖毀困龍樁兩根、天河河床八百裏......”筆鋒頓了頓，在頁腳補了蠅頭小楷：“然鎮共工殘魂於弱水，天馬雷鎧複現。”
    雲層外，共工被鎮壓的河床上，幾根猴毛正在封印裂痕處緩緩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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