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倒懸處迸發一聲裂帛般的嘶鳴。
    孫小聖踩著筋鬥雲疾馳而至時，正看見三十三匹天馬在星砂飛濺的河灘上發狂。這些通體雪白的神駒此刻鬃毛倒豎，額間桃花烙印竟滲出金紅色血珠，在虛空中凝結成詭異的符咒。領頭的"踏雪騅"前蹄高高揚起，馬蹄鐵與星石相撞迸出青色火花，隱約顯出扭曲的巫文。
    "血祭歸墟者，可破天道枷......"孫小聖瞳孔中金芒流轉，火眼金睛穿透層層血霧。他猛然倒吸一口冷氣——每朵桃花烙印深處，竟藏著微縮萬倍的誅仙劍陣！那些細如牛毛的劍氣此刻正倒轉鋒芒，如同億萬根毒刺紮向天馬靈台。
    雲層突然被撕開一道裂縫。朱大聰抱著神農鼎殘片從天而降，腰間酒葫蘆潑出的瓊漿在空中凝成屏障。然而劍氣觸到酒液的刹那，整片銀河突然沸騰。孫小聖眼睜睜看著踏雪騅的瞳孔染上猩紅，額間桃花烙印竟如活物般蠕動，綻放出十八重花瓣。
    "當心！"朱大聰突然慘叫。他懷中的鼎片劇烈震顫，裂紋中鑽出無數瓷白色藤蔓，蛇一般纏住他的四肢。那些藤蔓表麵浮現細密蠶紋，每道紋路都在吮吸他指尖滲出的血珠。
    孫小聖的金箍棒已化作百丈金光橫掃而來，卻在觸及藤蔓的瞬間僵在半空。他看見藤蔓纏繞處，朱大聰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瓷化，從指尖開始蔓延出冰冷的釉色。
    "這不是凡間的術法......"孫小聖突然想起五百年前在靈山見過的琺琅佛龕。當時如來座下十八羅漢的金身，正如此刻的朱大聰般透著非生非死的瓷光。
    地府最深處的歎息牆轟然倒塌。
    孟婆佝僂著身子站在輪回井邊，手中湯勺突然炸成碎片。井中渾濁的忘川水劇烈翻湧，倒映出的不再是往生鏡象，而是一口青銅鴛鴦灶。灶台上鐵鍋沸騰，鍋內翻滾的竟是從銀河飄來的天馬血淚。
    "該還債了......"沙啞的聲音從鍋底傳來。朱大聰腰間的神農鼎殘片突然掙脫束縛，帶著他撞向輪回井。井沿青石上浮現密密麻麻的茶經銘文，那些上古蠶紋如同活過來的鎖鏈，將他拖向沸騰的鍋沿。
    孫小聖的藕絲步雲履踏破虛空而至，卻在觸及井口的瞬間被彈開。他驚覺腳下石磚化作鬆軟的茶渣，每步都陷進散發著黴味的深淵。"老朱撐住！"他甩出金箍棒想要勾住摯友，卻見朱大聰的右手已經完全瓷化，指尖觸碰到的鐵鍋邊緣開始生長青苔。
    鍋中的血淚突然凝成一隻巨手。那手背上布滿茶漬般的老人斑，食指戴著枚翡翠扳指——正是當年神農嚐百草時佩戴的"百毒戒"！巨手抓住朱大聰瓷化的手腕，在他掌心刻下一行巫文："午時三刻，茶債血償。"
    輪回井深處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孫小聖火眼金睛穿透九幽，看見十八層地獄最底層的孽鏡台正在崩塌。無數惡鬼的哀嚎聲中，他聽見孟婆發出夜梟般的笑聲："神農氏當年偷走巫族《萬茶經》，如今該用嫡係血脈來溫鼎了......"
    瑤池的九重紗幔在業火中化為灰燼。
    王母站在蟠桃園的廢墟上，百花裙裾已被灰蝶啃食殆盡。那些翅膀上生著人臉的妖物正貪婪地舔舐她裸露的腳踝，每舔一下就在蒼白皮膚上留下焦黑的茶漬。她冷眼看著最後一片裙角化作灰蝶，忽然伸手捏住那隻企圖飛走的妖物。
    "玉帝老兒燒了封神榜，你們這些舊時代的殘渣倒是活得滋潤。"她指尖發力，灰蝶發出嬰兒般的啼哭。潰散的蝶粉在空中重聚，竟凝成一柄三尺長的茶刀。刀身刻滿與神農鼎同源的蠶紋，刃口還沾著未幹的天馬血。
    千裏眼突然從雲頭跌落，額間天目血流如注："稟娘娘，灰蝶群正撲向天河......"話音未落，王母手中的茶刀已破空而去。刀鋒過處，三十三重天的雲靄被劈開一道裂縫，露出其後沸騰的混沌領域。無數灰蝶裹挾著刀光，直指正在鎮壓天馬暴動的孫小聖。
    此刻銀河已成血海。孫小聖腳踏驚濤，金箍棒化作千重棍影困住發狂的天馬群。他忽然心頭劇顫，扭頭看見茶刀撕開混沌直取自己後心。正要閃避，腕間佛珠突然發燙——那是金箍棒所化的十八顆舍利子，此刻竟映出十八羅漢金身被煉化的慘狀。
    "叮！"茶刀刺中佛珠的刹那，整個三界都聽到瓷器開裂的脆響。孫小聖的虎口迸出混沌血，金紅血珠滴入天河，竟讓沸騰的血水瞬間結出冰花。他透過破碎的佛珠看見恐怖畫麵：朱大聰渾身瓷化跪在神農鼎前，正將那顆混沌桃核按進自己開裂的心髒。
    天河畔的冰花開始逆生長。
    孫小聖盯著掌心緩緩愈合的傷口，混沌血在皮膚下勾勒出茶經脈絡。他突然放聲大笑，震得頭頂星鬥簌簌墜落："好個天道枷鎖！原來所謂劫數，不過是話本裏的既定筆墨！"
    佛珠碎片在混沌氣流中重組，映出五百年前靈山的一幕：如來輕撫他頭頂時，指尖偷偷將一枚桃核塞進他的泥丸宮。此刻那桃核正在識海中生根發芽，每一片葉子都是翻轉的誅仙劍陣。
    朱大聰的求救聲穿透輪回傳來。孫小聖瞳孔深處燃起混沌之火，他突然主動抓住茶刀刺向自己心口！刀尖觸及皮膚的瞬間，整個瑤池廢墟劇烈震顫——王母驚覺自己掌心浮現桃花烙印，而那些啃食過她的灰蝶，正一隻接一隻瓷化成茶盞。
    "既要破枷，不妨把筆交給眾生。"孫小聖任由混沌血浸透茶刀。刀身上的蠶紋開始蠕動脫落，露出底下更深邃的銘文：那竟是女媧補天時遺失的《逍遙卷》殘篇！
    天河血浪中升起巨型茶碾，碾輪上沾著楊戩的第三隻眼流下的瓷淚。孫小聖忽然嗅到月桂清香，扭頭看見哮天犬的獠牙間生出嫩葉——那是廣寒宮獨有的月桂新芽，此刻卻在混沌血澆灌下瘋長成參天巨樹。
    "原來如此......"他踏著血浪走向茶碾，身後天馬群的嘶鳴漸漸化作梵唱。當指尖觸及碾輪時，整個三界的時空突然靜止。佛珠映出的未來畫麵中，朱大聰瓷化的身軀正在填補混沌裂縫，而那顆桃核已然發芽，根係穿透三十三重天直抵歸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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