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的晨鍾在第九聲時突然啞了。
    降龍羅漢握著破碎的鍾杵，發現掌心金漆正在片片剝落。他抬頭望向大雄寶殿，十八尊金身塑像竟同時滲出茶褐色淚痕。伏虎羅漢的坐騎突然發出哀鳴，白虎皮毛下浮現青瓷紋路，每根虎須都凝結著茶渣。
    "快稟世尊！"笑獅羅漢的咽喉裏迸出這句話時，他的獅子寶座已融化成釉色黏液。十八道金光衝天而起，卻在觸及靈山結界時被無形茶網兜住。網眼間流轉的蠶紋如同活物，勒進羅漢們的金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如來眉心的巫紋突然亮起，他手中紫金缽盂倒扣而下。缽底映出的不是佛國淨土，而是老君八卦爐中翻騰的六丁神火。十八羅漢的金身在火中扭曲變形，降龍羅漢的鎏金禪杖最先熔解，化作液態金湯流入模具——那竟是個茶壺的坯胎。
    "世尊不可！"伏虎羅漢的虎爪撕開茶網，卻在觸及如來衣袂的刹那僵住。他看見如來的瞳孔深處流轉著共工虛影，額間巫紋正與八卦爐中的火焰共鳴。老君的拂塵從爐口伸出，塵絲纏住伏虎羅漢的脖頸，將他拖向爐中沸騰的茶湯。
    大雷音寺的地磚開始瓷化。坐鹿羅漢的鹿角寸寸斷裂，斷口處湧出的不是鮮血而是陳年普洱。他跪坐在蓮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金身被煉化成茶杯，杯壁浮現出他被塵絲勒緊的浮雕。歡喜羅漢的笑臉在高溫中融化，凝固成茶托上扭曲的彌勒紋。
    孫小聖的筋鬥雲撞碎靈山結界時，正看見舉缽羅漢的法器扣在自己頭頂。那紫金缽盂內壁刻滿巫族茶經，倒扣下來時竟將方圓百裏的晨露都吸成茶霧。"禿驢找死！"金箍棒橫掃千鈞，卻在擊中缽盂時濺起青銅火花——這哪裏還是佛器，分明是巫族祭祀用的茶鼎！
    如來誦經聲忽然轉調，化作共工撞倒不周山時的戰吼。十八羅漢的慘叫聲中，孫小聖火眼金睛穿透八卦爐，看見看門羅漢的金身正被鍛造成茶針。針尖挑破他眉心時湧出的不是舍利，而是粘稠的巫血，在爐火中蒸騰成血色茶煙。
    "好個佛衣葬魂！"孫小聖撕下束腰虎皮裙，混沌血在虛空畫出渡魂符。符咒觸及八卦爐的瞬間，爐身上老君親題的"道法自然"四字突然瓷裂，露出底下被掩蓋的巫文——那竟是共工部族的祭鼎銘文！
    托塔羅漢的七寶玲瓏塔轟然炸裂，碎片在空中重組成茶濾。李靖的虛影在濾網中哀嚎，每聲慘叫都震落一片天兵瓷化的鎧甲。孫小聖的虎口被震裂，混沌血滴在茶濾上，竟喚醒被囚禁的羅漢殘魂。他們化作金粉在濾網間衝撞，拚出四個血字：茶盡魂滅。
    如來的手掌壓下時，整個靈山已成巨型茶海。長眉羅漢的雪眉燃起業火，火舌舔舐著過江羅漢的渡船。孫小聖的金箍棒插入茶海，攪起滔天巨浪，浪尖上漂浮著沉思羅漢被煉成茶匙的半截身軀。當匙柄處的佛首雕紋睜開淚眼時，三界突然下起混著茶葉的暴雨。
    八卦爐蓋轟然開啟。老君的身影在爐火中扭曲，他的太極道袍早已化作茶巾，正擦拭著新鮮出爐的十八件茶具。靜坐羅漢的金身被壓成茶餅，餅麵上還能看見他結印的手指紋路。孫小聖的獠牙咬破舌尖，噴出的混沌血化作萬道金針，卻在觸及茶具時被吸成裝飾紋路。
    "大聖可知何為金仙飲？"如來的聲音混著鼎沸水聲。他指尖捏著伏虎羅漢所化的茶壺，壺嘴噴出的蒸汽裏浮現阿鼻地獄景象——那些受刑的惡鬼正在瓷化，成為茶案上的點心架。
    突然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看門羅漢所化的茶針穿透如來掌心，帶著巫血的針尖在虛空寫下血契。十八件茶具同時震顫，杯底浮現羅漢們最後的法印。孫小聖的混沌血突然沸騰，他看見自己五百年前壓在五行山下的殺孽——那些亡魂的怨氣正被煉成茶香。
    靈山的地基開始崩塌，每一塊墜落的碎片都化作茶則。笑獅羅漢的殘魂在茶匙上咆哮，聲浪震碎了如來的寶冠。當共工虛影從冠中鑽出時，孫小聖終於看清那巫紋真容——竟是混沌桃核的切麵圖！
    金箍棒突然軟化，纏繞在他腕間化作菩提佛珠。孫小聖撚住一顆珠子，看見其中封印著沉思羅漢的茶匙。當他的血浸透珠串時，十八顆舍利同時亮起，在空中投射出驚天畫麵：朱大聰渾身瓷裂站在歸墟入口，手中神農鼎正在吞噬混沌桃核的根係。
    暴雨在此刻轉成血雪。如來的法相生出萬千裂紋，每個裂縫都湧出巫族茶湯。孫小聖踏著茶海巨浪，佛珠纏住十八件茶具，在共工虛影的咆哮聲中縱聲長笑："好一局以魂煮茶，且看俺老孫掀了這茶案！"
    最後一顆佛珠炸裂時，靈山徹底坍塌成茶渣堆。老君的八卦爐倒扣在地府入口，爐中飄出的茶香熏得孟婆湯鍋泛起漣漪。孫小聖的虎皮裙沾滿瓷粉，他彎腰拾起伏虎羅漢所化的茶壺，聽見壺中傳來微弱梵唱——那調子竟是當年金蟬子與他論道時哼過的民間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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