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過分‘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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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鷹小心翼翼地收拾殘局,卻不敢觸碰男人被藥汁浸濕的深紅衣擺,生怕一個不慎再惹人生氣。
“屬下立刻重新去煎藥,再讓人取新衣過來——新供的紅狐十二章紋廣袍如何?”
主子喜好紅色,病得越重穿得越紅,仿佛要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燃盡熱血一般……
“命人快馬加鞭將那身緙絲孔雀羽常服送入宮……”裴陵遊眉眼平靜,仿佛剛剛的怒意隻是幻覺一般,淡淡道:“贈予陛下,以賀大婚!”
長鷹訕訕:“……是。”
孔雀羽衣華貴有餘,就是過分‘綠’了些。
這樣的大婚賀禮,認真的嗎?
收拾妥當後,長鷹先行離開。
“鬼卿,暗中盯著葉零榆的一舉一動!”裴陵遊單手托著下頜,鑲碧鎏金冠固定著的墨發慵懶地垂落肩頭……端的是麵如冠玉,眉眼如畫。
氣質高貴不可攀,心思卻讓人難以捉摸。
“是。”鬼卿從不多問,冷肅點頭。
他領了命剛一出門,便被長鷹一把拉到外麵,小聲問:“主子有什麽命令?他都病成這樣還不好好喝藥,身邊已經沒幾個神醫好埋了……”
鬼卿冷冷看過來:“想知道?”
長鷹:“……”
廢話!
“自己去問。”鬼卿甩手就走,一臉旁若無人的冷酷。
“你這木頭!”長鷹知道夥伴生性冷酷,撇撇嘴連忙跟上來,喋喋不休道:“你就不擔心嗎?主子剛剛又摔了一碗藥!”
“我合理懷疑他是不是怕苦,又因為傲嬌不願讓人發現這麽幼稚的弱點,所以天天找借口生氣摔碗!”
說起藥,他忽然想到什麽,一把拽住鬼卿:“不對啊!我們剛剛不是要請主子去李家村尋毒醫的蹤跡嗎?怎麽好端端又扯到三小姐身上了?”
“手拿開。”鬼卿像個無情行走的木頭人,冷冷丟下一句,“葉三小姐,來自李家村。”
……
澄縣世代供奉著一座古老的佛塔,名喚‘澄丘塔’,位於風景清幽的李家村澄丘山巔。
傳聞是古摩揭陀國曾有眾僧遊曆至此掩埋墜雁並建靈塔,護佑當地百姓,也讓這座古老又樸素的村落從此沐浴佛光。
“榆姐姐,人善被人欺,你未免太仁慈了。”沈京墨不理解地陪著葉零榆跪坐佛前,低聲道:“青玉想要你的命,為何你還要將她的骨灰帶回來供奉於佛塔之中?”
以奴殺主,是大不敬,合該死後打入阿鼻地獄,哪裏配入佛塔?
“她已經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性命,主仆一場,我總該有所表示。”葉零榆將人趕出去,溫和道:“阿墨,你性子急躁肅殺,難免驚擾佛修,還是忙你的去吧。外頭這麽多護衛,不會有事的。”
說罷,她隻管閉門抄經,背影單薄瘦弱卻始終跪得直挺。
虔誠之心,可見一斑。
守在外麵的親衛不禁驚歎:“三小姐生得柔弱單薄,為了祈福儀式卻拚著傷勢未愈也要趕吉日回來禮佛,一應事由親力親為,生怕一個不慎就傷了陛下和百姓的氣運……她對陛下真是用情至深。”
沈京墨腳步一頓。
又有人讚道:“咱們未來的皇後娘娘可不止深情,還心地純善,連刺殺自己的丫鬟都能大度原諒,還要親自供奉……”
沈京墨眉眼微動:心地純善麽?
……
佛塔內。
葉零榆抄完經書交給大師們入室開光,佛堂內便隻剩她一人,以及……
香案上供著青玉的骨灰壇。
葉零榆雙手合十,朝著佛像平靜下拜,然後掏出一個精致的白玉壇,麵無表情地將青玉的骨灰倒進去。
須臾,她又從台前的香火壇中捧了些尚有熱氣的香灰倒入骨灰壇裏。
殺人凶手又怎配享受佛前香火?
腦海中劃過前世青玉親手將她孩子的屍身血肉攪作一團,以供那些人渣製作嬰兒人偶的殘忍畫麵……
葉零榆冷冷睜開眼睛,正對上大師驚訝的眼神:“小姐這是……”
“大師見諒。”葉零榆淡定地抱著白玉壇致歉,“聽聞這裏經年供奉的佛塔香灰,每一粒都嵌著佛性。”
“太上皇身體抱恙,太皇太後和陛下為此日夜憂心,我便想求一捧百年香灰送去融漿造紙,再用香灰紙抄寫祈福經書,想著比普通經書更有效些。”
既然青玉這麽喜歡以骨血為泥製作人偶,那便讓她死後也投身此道,永世贖罪吧!
大師了然一笑,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此乃當地舊俗,多年不曾有人記得了。我佛慈悲,必然護佑小姐仁孝之心。”
“多謝大師。”葉零榆回以佛禮,笑得虔誠純善。
“多善良大義的好姑娘啊。”長鷹剛趕來就看到這一幕,不禁搖頭感歎,“三小姐回鄉禮佛還不忘替主子祈福,主子卻好端端懷疑自己的救命恩人,還攆你來跟蹤盯梢……”
做人的差距未免太大了!
扭頭一看,正對上鬼卿幽深冰冷的目光:“你不該在這裏。”
“我之前也奉命跟著三小姐,怎麽就不能在這裏了?”長鷹小聲嘀咕道,“更何況,我也想親眼看看自己‘救下’的人如何了。”
主子待三小姐的態度太過奇怪……他剛被主子替了回身份,還不能有點好奇心了嗎?
……
烈日當頭,暑熱難耐。
“去村郊紙坊。”葉零榆坐在轎子裏更覺悶熱難忍,抱著仇人的骨灰也無法消解她心裏的焦躁不安。
一連數日!
自從麵具男消失後,她想盡方法暗中打探太上皇的下落,卻沒有一絲消息,即便有心救人也無從入手。
裴陵遊身份尊貴,身邊高手如雲,想要隱藏在偌大的澄縣簡直輕而易舉,她勢單力薄又苦無方向,尋人如同大海撈針!
既然‘我就不到山’,那隻能讓‘山來就我’了——太上皇身患重病,遊曆天下隻為求名醫救命。
她暗中讓人放出‘毒醫解蠡’的死訊,太上皇本該迅速掌握第一手情報趕赴李家村,然後尋找解蠡的後人……
最後,主動出現在她麵前!
可是這麽久了,至今毫無動靜。
更可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