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痛快複仇!骨灰造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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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我待!
按照前世經曆,明晚便是她在法華寺遇刺墜崖的日子,同樣是太上皇‘重病突發’的生死時刻。
前世,她墜崖後慘遭人生巨變,實在無暇關心太上皇生死。等到她回過神來卻要參加國喪,為年輕病逝的太上皇送葬。
不管是刺殺傷重,還是重病突發,這一次她要把所有致命變故扼殺在搖籃裏,力保裴陵遊這條命。
前提是,她能見得到人。
正煩躁,馬車忽然停頓了一下。
車簾一掀,沈京墨輕輕一躍坐在葉零榆身邊,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抹青色遞過來:“知道你怕熱,我特意跟老師傅學了個好玩意兒。”
“竹夫人?”葉零榆驚訝。
竹夫人又叫青奴,編青竹為竹筒,中空,上留多孔,擱臂憩膝,用以取涼。在熱浪灼人的夏季,鄉野百姓比起華而不實的折扇,更喜歡這種樸實有用的納涼用具。
“我親手做的!”少年憨憨撓頭,“手藝是差了些,但每根竹篾我都仔細磨光,保證工藝比外頭賣的那些更精細。”
此人一言一行,皆有目的。
他不會平白無故送自己禮物……
葉零榆心覺有異,麵上不動聲色,“阿墨有心了。許久未曾見過這樣的民間小玩意兒,非常親切。”
“你喜歡就好。”沈京墨見她放下白玉壇,問得因果便熱切道:“榆姐姐,暑熱難耐,你就別多跑這一趟了。我幫你送香灰去紙坊吧。”
“不必了。為陛下和百姓禮佛祈福,貴在心誠。”葉零榆溫柔婉拒,“再說,有你送的竹夫人,我也沒那麽熱了。”
沈京墨捧腮歎道:“姐姐對陛下真是一往情深。”
抵達紙坊後,他正要陪著葉零榆進去,忽地眸色一轉,冷冷看向林野深深的方向,視線銳利如刀。
“怎麽了?”葉零榆驚覺有異,順著他的視線卻隻看到隨風搖曳的蔥鬱林木。
“沒什麽,紙坊的守衛布防有些問題!姐姐先進,我隨後就來。”沈京墨派人送她進去,轉頭大步流星地走向密林。
“不愧是禦前行走,真夠敏銳的。”林野深處,長鷹‘嘖’一聲,跟著鬼卿一起消失在暗處。
鐵甲軍也不是吃素的。
不能再跟這麽近了!
……
紙坊內。
諂媚的老板親自作陪,恨不得自己動手幫葉零榆拿香灰造紙,好歹跟貴人攀上點幹係,再不濟也能積攢福報。
葉零榆微微一皺眉。
親衛識趣地將過分聒噪攀關係的老板拎了出去,紙坊內隻有十來名工匠在勞作,其中最忙碌的便是一名麵容稚嫩的小少年,頂著髒兮兮的小臉被老師傅呼來喝去也不反抗。
斬竹漂塘、煮徨足火、舂臼、蕩料入簾、覆簾壓紙、透火焙幹……每道工藝他都忙碌經手,幹活乖巧又細膩。
“這孩子倒是聰明手巧,勤快又話少,就留下他教我怎麽溶灰造紙吧!”葉零榆一句誇獎,親衛給了銀錢將其他人先打發走,空出整個紙坊屋。
為保證安全,親衛們訓練有素地守在門外,不許閑雜人等擅自接近。
一時間,偌大的紙坊空了下來,安靜的外麵都能清晰地聽到小孩脆生生地教葉零榆造紙的過程。
“小姐,這是處理過的竹子,您隻需要把香灰一起放入“徨”桶內蒸煮八天八夜……”孩子的聲音從害怕局促到從容自信,漸入佳境。
“徨”桶已經架上了火灶,水汽沸騰。
葉零榆打開白玉壇,平靜地取出青玉的骨灰按照小少年教的法子均勻灑在竹麵,眼前彌漫的卻是前世腹中孩兒被碾成血泥的一片猩紅……
耳邊仿佛回蕩著嬰兒淒厲的呼救聲和那些人肆無忌憚的笑聲,她握著壇子的指骨瞬間一寸寸收緊,指尖險些硬生生摳出血色。
“阿姐!”宛童原本聽從葉零榆的吩咐,今日裝作與她素不相識,隻做好‘小先生’教她造紙。
不想看到她‘自殘’這一幕,連忙抱過白玉壇要心疼地去看她的指尖:“我瞧瞧……”
動作過大,不慎灑出了些灰。
“這……”小少年鼻子很靈,經驗也足,迅速看出這‘香灰’不對勁,小臉微微發白,“阿姐,這裏麵……”
“不是香灰,是骨灰。”葉零榆拿回壇子,直接把所有骨灰灑進桶內,依稀間仿佛在沸騰的水泡裏看到青玉痛苦地掙紮嘶喊。
她唇角溢出一抹痛快的笑,“仇人的骨灰。”
一股驚悚的寒意爬上脊背,宛童幾乎要不認識這個狠厲詭譎的瘋批少女還是不是從前救他於水火的淳樸阿姐。
然而……
葉零榆笑著笑著,暢快的笑聲忽而染了一抹哽咽,止不住的眼淚悄然爬滿了蒼白的小臉。
痛苦又絕望。
夾雜著濃濃的厭棄和不知名的惶恐。
該是經曆了多慘痛絕望的事,她才能在報仇之時還哭得這麽讓人心疼,不自覺地跟著心如刀絞。
宛童咬了咬牙,拿起桶蓋將沸騰的水汽蓋得嚴嚴實實,揚起的小臉堅定又冷酷:“阿姐,既是仇人,這骨灰要加大火力才能煮得解氣。”
葉零榆怔了一下。
宛童一鼓作氣地從灶底抱出一堆木柴放在她腳邊,鼓勵她不斷地往桶下加柴旺火,不斷幫她發泄內心壓抑的仇恨和痛苦。
燒吧!
毀滅吧!
那些慘痛血腥的噩夢!
直到濃烈的火焰包裹了整個“徨”桶,仿佛將那些血腥的噩夢一同化作灰燼,才漸漸拉回了葉零榆的理智。
“抱歉,嚇到你了吧?”葉零榆知道那些親衛耳力過人,借著柴火燃燒的劈啪聲幹擾,說話都是壓著聲音的。
“近來,可有人打聽解蠡?”
她在京都沒有根基,無人可用,到了窮僻的澄縣反而有幾個可信可用之人,才能暗中幫她想辦法引蛇出洞。
“沒有。”宛童小聲道:“阿姐要找的貴人許是太謹慎了!我們暗中散布了‘解蠡還有關門弟子’的消息,又在你的石屋和老家夥的墳前換著蹲守,都沒發現異樣。”
“也許,我們的消息漏得太快,反而讓人警覺。”葉零榆知道裴陵遊身在其位又常常遭遇刺殺,必然行事更謹慎。
但她時間有限,實在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