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
    四月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辦公室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許沐淮站在禮重明辦公室門前，抬手敲了敲門，指節與木門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沒有回應。
    他又敲了敲，這次加重了力道。"禮老師？我是許沐淮，來拿點名冊。"
    依然寂靜。
    許沐淮猶豫了一下，轉動門把手推開了門。
    辦公室內光線昏暗，空調運轉發出輕微的嗡鳴，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薰衣草香。
    他的目光落在沙發上蜷縮的身影上——祝乘樂正蓋著一條米色毛毯睡覺，眼鏡擱在茶幾上，鏡腿反射著微弱的光。
    許沐淮下意識後退半步，鞋跟撞上門框發出"砰"的一聲。
    祝乘樂動了動，慢慢睜開眼睛。
    "抱歉，祝醫生，我不知道您在。"許沐淮的聲音卡在喉嚨裏，手指不自覺地揪住校服領口。
    他今天特意穿了高領t恤，但教室裏悶熱，領子已經被他拉鬆了些。
    看不見看不見啊啊啊……！
    祝乘樂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個笑容："是許沐淮啊。"他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伸手摸索著戴上眼鏡，"禮重明去開會了，讓我在這裏等他。"
    "禮老師讓我來拿點名冊。"許沐淮站在門口沒動，目光遊移在書架和地麵之間。
    祝乘樂掀開毛毯站起來"應該在抽屜裏，我幫你找找。"
    許沐淮這才走進來，他不由自主地又拉了拉領口，鎖骨處隱隱作痛——那裏有葉寧忱留下的吻痕，今早照鏡子時已經變成了深紫色。
    "你最近怎麽樣？"祝乘樂背對著他拉開抽屜，聲音溫和得像在谘詢室裏對待來訪者，"期中考試壓力大嗎？"
    "還行。成績明天才出來。"
    祝乘樂轉過身，手裏拿著一個藍色文件夾，鏡片後的眼睛含著笑意："你總是這麽謙虛。禮重明說你這學期進步很大。"他的目光在許沐淮領口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開，"特別是數學。"
    "謝謝祝醫生。"
    "你噴了香水？"祝乘樂突然問道，鼻翼微微翕動，"很特別的味道。"
    許沐淮的心跳漏了半拍。"是、是許願送的。"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文件夾邊緣，"她說很適合我。"
    祝乘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走向窗邊拉開百葉窗。陽光傾瀉而入，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青春期嚐試新事物很正常，隻是要小心別被某些"特效"迷惑。"
    許沐淮僵在原地。祝乘樂知道？不可能。
    "我該回去了，家長會馬上開始。"許沐淮轉身想逃，卻聽見祝乘樂叫他的名字。
    "許沐淮，你領子歪了。"
    許沐淮如遭雷擊，手指顫抖著去整理領口。在鏡子前練習了半小時的偽裝，在專業人士麵前不堪一擊。
    "別緊張。"祝乘樂走近幾步，保持著安全距離，"我不是以醫生的身份和你說話，隻是作為一個...朋友？"他歪了歪頭，"或者說是"同類"。"
    許沐淮抬起頭，對上祝乘樂的眼睛。
    "葉寧忱？"祝乘樂突然問。
    許沐淮瞪大眼睛，文件夾從手中滑落，紙張散落一地。"您怎麽..."
    "猜的。"祝乘樂蹲下來幫他撿文件，聲音平靜，"你們經常一起出現在心理谘詢室門口——雖然從來沒進去過。而且今天家長會，隻有你們兩個的家長沒來。"
    許沐淮跪在地上，手指僵硬地攏著紙張。原來他們的秘密這麽容易被看穿。
    "別擔心。"祝乘樂把整理好的文件夾遞給他，"大多數人不會注意這些細節。我隻是..."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職業習慣。"
    許沐淮接過文件夾，突然注意到祝乘樂手腕內側有一道細長的疤痕，被手表帶半遮著。祝乘樂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輕輕拉下袖口蓋住傷痕。
    "年輕時的選擇。"祝乘樂輕描淡寫地說，但眼神暗了暗，"那時候沒有重明，也沒有現在這樣的...寬容度。"
    辦公室陷入沉默，隻有空調運轉的嗡嗡聲。
    "會很辛苦。"祝乘樂仿佛讀懂了他在想什麽，"但值得。"他伸手想拍拍許沐淮的肩膀，又中途改為整理自己的袖口，"你們...到哪一步了？"
    許沐淮的臉瞬間燒了起來，鎖骨處的吻痕隱隱發燙。他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我明白了。"祝乘樂沒等他回答，"注意安全。"他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名片遞給許沐淮，"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係我，24小時開機。"
    許沐淮接過名片。
    "我害怕。"這句話脫口而出，輕得幾乎聽不見。許沐淮立刻咬住嘴唇。
    祝乘樂卻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真心的笑容，眼角泛起細紋："我知道。我第一次牽重明的手時，在電影院最後一排，手心全是汗，結束後才發現把爆米花全捏碎了。"
    這個畫麵莫名讓許沐淮放鬆了些。
    "祝醫生..."許沐淮攥緊名片，"您能別告訴禮老師嗎？"
    祝乘樂搖搖頭："醫生保密原則，連重明也不例外。"他眨眨眼，"不過以他的觀察力，說不定早就發現了。"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兩人同時噤聲。禮重明的聲音在走廊上響起，正和某位家長交談。許沐淮慌亂地站起來，把名片塞進口袋。
    "去吧。"祝乘樂輕聲說，"家長會要開始了。"
    許沐淮點點頭，走向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祝乘樂站在陽光裏，微笑著對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別騙心理醫生。
    走廊上，許沐淮把文件夾抱在胸前，心跳終於慢慢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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