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十一月八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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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8日·許願的十八歲生日宴。
許沐淮站在酒店大堂的巨型水晶吊燈下,手裏捏著一杯沒喝完的香檳。
他其實不該喝酒的。
禮重明說過,酒精會鈍化思維,而他還需要保持清醒,他得維持一個優等生該有的體麵。但今晚不一樣。
今晚是許願的生日,而許願說:“許沐淮,你必須來,你不來我就讓餘依去你家綁你。”
於是他來了。
穿著熨燙平整的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
他站在角落裏,看著許願穿著綴滿碎鑽的公主裙在大廳中央旋轉,裙擺飛揚,餘依穿著黑色禮服,領口別著一枚銀質玫瑰胸針,牽著許願的手跳華爾茲。
許沐淮低頭抿了一口香檳。氣泡在舌尖炸開,甜中帶苦。
“你一個人?”周睿明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手裏端著一盤奶油蛋糕。
“嗯。”許沐淮應了一聲,目光掃過大廳。許願的媽媽包下了整個酒店二層,香檳塔、鮮花拱門、樂隊演奏,排場大得像是婚禮現場。
許願和餘依結一個吧。
“吃點東西?”周睿明把蛋糕遞過來,“巧克力味的,還不錯。”
許沐淮搖頭。
他最近不喜歡甜食,太膩。
周睿明聳聳肩,自己挖了一勺塞進嘴裏,含混不清地問:“葉寧忱沒來?”
許沐淮的手指微微收緊,香檳杯在他掌心晃了晃。
“他……。”
周睿明“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許沐淮知道周睿明看出來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從哈爾濱回來後,他變得比以前更沉默,更冷。
隻有許願偶爾敢戳他,說:“許沐淮,你再這樣下去,遲早變成葉寧忱。”
他當時沒反駁。
因為他確實在變成葉寧忱。
做題時用葉寧忱的解題思路,走路時刻意放慢腳步模仿葉寧忱的節奏,甚至說話時也會不自覺地壓低嗓音,仿佛這樣就能讓那個人的影子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會兒。
從許沐淮變成了季彥澤。從季彥澤變成了葉寧忱。
樂隊換了一首慢歌,許願拉著餘依回到舞池中央。
燈光暗下來,隻剩下幾束追光打在兩人身上,許沐淮看著餘依的手搭在許願腰上,許願仰頭對她笑,眼睛裏盛著光。
他突然覺得胸口發悶。
香檳喝得太快,酒精順著血液往上湧,太陽穴突突地跳。
他放下杯子,悄悄退到露台上。
十一月的夜風冷得刺骨。
許沐淮靠在欄杆上,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迅速消散。
樓下是酒店的花園,噴泉的水聲隱約傳來,混著遠處街道的車鳴。
他摸出手機,點開相冊。
最新的一張照片是他在哈爾濱拍的——葉寧忱站在考場外,低頭看表,陽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許沐淮偷拍的,模糊得幾乎看不清臉,但他還是看了無數遍。
保送結果已經出來了。
他和葉寧忱都拿到了清華的資格。
露台的門被推開,許願探出頭:“許沐淮!切蛋糕了!”
他收起手機,跟著她回到大廳。
巨型蛋糕被推出來,十八根蠟燭搖曳著暖黃的光。
許願閉眼許願,然後一口氣吹滅所有蠟燭。
眾人鼓掌,香檳噴湧而出,泡沫濺到許沐淮的袖口,留下幾滴深色的痕跡。
“許沐淮!”許願衝他招手,“過來合影!”
他走過去,被許願一把拽到身邊。
餘依舉著相機,周睿明在旁邊比剪刀手。
閃光燈亮起的瞬間,許沐淮勉強扯了扯嘴角。
“再來一張!”許願嚷嚷,“許沐淮你笑得太假了!”
他又試了一次,這次笑得比哭還難看。
許願歎氣,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葉寧忱會來的。”
許沐淮猛地轉頭看她。
“餘依偷偷聯係了他。”許願眨眨眼,“他說他會想辦法。”
許沐淮的心髒突然漏跳一拍。
接下來的半小時。
他的目光不斷掃向大廳入口,每一次門開,都會讓他的呼吸停滯一秒。
但葉寧忱始終沒出現。
香檳喝到第三杯時,許沐淮開始頭暈。
酒精燒灼著胃壁,視線邊緣泛起模糊的光暈。
他撐著頭坐在角落的沙發上,聽著周圍的歡聲笑語。
“許沐淮?”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他抬頭,視線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對方的臉——是餘依。
“你喝多了。”餘依皺眉,“要不要去休息室躺會兒?”
許沐淮搖頭,撐著沙發站起來,結果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餘依趕緊扶住他:“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許沐淮推開她,踉蹌著往洗手間走。
冷水潑在臉上,刺骨的涼意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
鏡子裏的人臉色蒼白,眼眶發紅,嘴角還沾著一點奶油。
他伸手抹掉,突然覺得可笑——他在等什麽?葉寧忱怎麽可能來?他父母把他看得那麽緊,連手機都不給,怎麽可能放他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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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和餘依的話不過是安慰罷了。
他撐著洗手台深呼吸,等眩暈感稍微消退後才推門出去。
走廊燈光昏暗,地毯吸走了腳步聲。許沐淮走得搖搖晃晃,拐角處差點撞上一個人。
“對不起……”他下意識道歉,抬頭時卻僵在了原地。
葉寧忱站在他麵前,穿著黑色高領毛衣,頭發比上次見麵長了些,垂在額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他的嘴唇緊抿著,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很久沒睡好。
許沐淮眨了眨眼,懷疑是酒精製造的幻覺。
“你……”他伸手想碰葉寧忱的臉,卻在半途被抓住手腕。
葉寧忱的手很涼,掌心有細小的繭,磨得許沐淮皮膚發疼。
這觸感太真實,不可能是幻覺。
“你怎麽……”許沐淮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這周末我媽把我送我外婆家,她住這,我翻窗跑的。”葉寧忱簡短地說,拉著他往消防通道走,“隻有二十分鍾,我媽很快會發現我不見了。”
許沐淮任由他拉著,大腦一片空白。
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他們的腳步聲亮起,又熄滅。
葉寧忱的手攥得很緊,像是怕他跑掉。
在轉過第三個拐角時,葉寧忱突然停下,一把將許沐淮推到牆上,吻了上來。
葉寧忱的牙齒磕到許沐淮的嘴唇,疼得他輕哼一聲,但很快被更深的吻淹沒。葉寧忱的手插進他的頭發,力道大得幾乎要扯斷發根。許沐淮抓著他的毛衣前襟,指尖陷進柔軟的羊毛裏。
“我想你。”葉寧忱貼著他的唇說,呼吸灼熱,“每一天。”
許沐淮說不出話,隻能更用力地回吻。
酒精和缺氧讓他的大腦徹底宕機,所有的理智、克製、體麵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他隻想把葉寧忱揉進骨血裏,這樣就不用再忍受分離的痛苦。
葉寧忱的手滑到他的腰際,隔著襯衫摩挲脊椎的凹陷。
許沐淮渾身發抖,膝蓋發軟,全靠葉寧忱抵著他的力道才能站穩。
“跟我走。”葉寧忱咬著他的耳垂說,“現在。”
許沐淮點頭,但下一秒,葉寧忱的手機響了。
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樓梯間回蕩。葉寧忱咒罵一聲,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媽。”他鬆開許沐淮,深吸一口氣,“她發現我不見了。”
許沐淮的心沉到穀底。
葉寧忱接通電話,那頭傳來尖銳的女聲,即使沒開免提也能聽清內容:“葉寧忱!你給我立刻回來!你以為偷跑出去就能改變什麽?我告訴你,簽證已經下來了,下周一的飛機,你哪兒都別想去!”
葉寧忱閉了閉眼:“媽,我隻是……”
“閉嘴!現在、立刻、馬上回家!否則我親自去抓你!”
電話掛斷,餘音在樓梯間回蕩。葉寧忱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指節泛白
許沐淮看著他,突然笑了。
“走吧。”他輕聲說,“你媽媽在等你。”
葉寧忱猛地抬頭,眼睛通紅:“許沐淮……”
“沒關係。”許沐淮伸手撫平他毛衣上的褶皺,“至少你來了。”
葉寧忱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感覺到了嗎?”
許沐淮點頭。葉寧忱的心跳又快又重,像是要撞碎肋骨。
“記住這個。”葉寧忱盯著他的眼睛,“不管我在哪裏,它都是你的。”
許沐淮的眼淚終於落下來。
葉寧忱捧著他的臉,拇指擦去淚水,最後吻了吻他的額頭:“等我。”
然後他轉身下樓,腳步聲漸漸遠去。
許沐淮靠在牆上,慢慢滑坐在地。
酒精和情緒的雙重衝擊讓他胃裏翻江倒海。
他蜷縮起來,額頭抵著膝蓋,無聲地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消防門被推開,許願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許沐淮?”
他抬頭,視線模糊。
許願蹲下來,輕輕抱住他:“餘依看到葉寧忱走了……你還好嗎?”
許沐淮搖頭,喉嚨哽得發疼。
“我送你回家。”許願扶他站起來,“餘依去叫車了。”
許沐淮任由她攙著,踉踉蹌蹌地下樓。大廳裏的派對還在繼續,音樂聲隱約傳來,歡快得諷刺。
餘依的車停在酒店後門。許沐淮鑽進後座,額頭抵著冰涼的車窗。街燈一盞接一盞掠過,在他眼底拉出長長的光痕。
“許沐淮。”許願從前排回頭,“葉寧忱說什麽了?”
許沐淮閉上眼睛:“他說……等我。”
車駛過跨江大橋,江水漆黑如墨,倒映著零星的燈光。
許沐淮想起葉寧忱。
許沐淮手放進口袋裏,那裏還有耳釘,耳釘的尖角刺進掌心,很疼。但許沐淮沒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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