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胃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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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消毒水味鑽進鼻腔時,許沐淮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他蜷縮在急診科的塑料椅上,右手死死抵著胃部,冷汗順著鬢角滑到下巴。
淩晨三點的醫院走廊空蕩蕩的,隻有護士站的燈亮著。
"許沐淮?"
穿白大褂的醫生站在診室門口,手裏拿著他的掛號單。
許沐淮想站起來,膝蓋卻一軟,差點跪下去。
醫生快步走過來扶住他:"小心。"
診室的燈光慘白。醫生按了按他的上腹部:"這裏疼?"
許沐淮點頭,咬住下唇。
"多久了?"
"......三個月。"
醫生皺眉:"吐過血嗎?"
許沐淮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胃鏡室的門關上時,許沐淮盯著天花板上的圓形燈罩,冰涼的麻醉劑推進靜脈,意識開始模糊。
許沐淮閉上眼睛,恍惚間聽見儀器運轉的嗡鳴。
他突然很想去海邊。
醒來時,窗外已經天光大亮。
單人病房的窗簾半拉著,陽光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線。
許沐淮盯著那道光線看了很久,直到病房門被推開。
"醒了?"
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進來,胸牌上寫著「陳敘」。
他手裏拿著一遝報告,表情嚴肅:"家屬沒來?"
許沐淮搖頭:"就我自己。"
陳醫生歎了口氣,把報告遞給他:"早期胃癌,還好發現得及時。"
許沐淮接過報告,紙張在指尖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ct影像上,他的胃部有一個小小的陰影。
"能治嗎?"他突然很怕死。
"能。"陳醫生推了推眼鏡,"需要盡快手術。"
許沐淮點點頭:"什麽時候可以安排?"
"明天做術前檢查,沒問題的話後天手術。"陳醫生頓了頓,"真的不通知家人?"
許沐淮笑了笑:"不用,我自己簽字。"
陳醫生欲言又止,最終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門關上後,許沐淮摸出手機。
屏幕亮起,鎖屏是葉寧忱的側臉。
他點開微信,點進對話框,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最終隻打了三個字:「對不起。」
消息發出去的瞬間,屏幕上彈出一條係統提示:「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許沐淮盯著那條提示看了很久。
護士進來抽血時,許沐淮正望著窗外發呆。
針頭刺進血管的瞬間,他皺了皺眉,想起葉寧忱最怕打針。
高二那年運動會,葉寧忱扭傷腳踝,校醫要給他打封閉,他死死抓著許沐淮的手,指甲都掐進肉裏。
"疼嗎?"護士問。
許沐淮搖頭。
比起胃裏那種鈍刀割肉般的疼痛,針紮的刺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抽完血,護士給他掛上營養液:"家屬一會兒來送飯嗎?"
"不用。"許沐淮說,"我不餓。"
護士皺眉:"胃病最忌空腹,你——"
"我會點外賣。"許沐淮打斷她,"謝謝。"
護士走後,病房又恢複了寂靜。
點滴瓶裏的液體一滴滴落下。
許沐淮拿起床頭的檢查單,在密密麻麻的醫學術語中,他隻明白四個字—
「惡性腫瘤」
手機震動起來,是許願的電話。許沐淮盯著屏幕看了幾秒,還是接了。
"許沐淮!"許願的聲音帶著怒氣,"你他媽在哪?!全班就你沒來領畢業證!"
"醫院。"許沐淮說。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
"......怎麽了?"許願的聲音一下子軟下來。
"胃病。"許沐淮輕描淡寫地說,"小問題。"
"放屁!"許願罵了一句,"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
許沐淮報了個地址,掛斷電話後,疲憊地閉上眼睛。
許願來得比想象中快,還帶著餘依。
兩人衝進病房時,許沐淮正靠在床頭看術前同意書。
"胃癌?!"許願一把搶過同意書,眼睛瞪得老大,"許沐淮你他媽管這叫小問題?!"
餘依按住她的肩膀:"冷靜點。"
"我怎麽冷靜!"許願的聲音帶了哭腔,"他——"
"早期,能治。"許沐淮打斷她,"死不了。"
許願紅著眼睛瞪他,突然撲上來抱住他:"你個傻逼......"
許沐淮僵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真沒事。"
餘依默默地把帶來的保溫桶放在床頭:"粥,趁熱喝。"
許沐淮道了謝,打開蓋子。
皮蛋瘦肉粥的香氣飄出來,他卻突然沒了胃口。
"葉寧忱......"許願猶豫著開口,"他知道嗎?"
許沐淮的手頓了一下:"我們沒聯係。"
"可是——"
"許願。"餘依打斷她,搖了搖頭。
病房裏陷入尷尬的沉默。
"手術什麽時候?"餘依問。
"後天。"
"我們來陪你。"
許沐淮搖頭:"不用,小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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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沐淮!"許願猛地站起來,"你能不能別這麽——"
"許願。"餘依拉住她,"我們去問問醫生具體情況。"
兩人離開後,病房又恢複了寂靜。許沐淮放下粥碗,拿起手機。
微信圖標上有個小紅點,他點開,是班級群的消息,有人在發畢業合照。
他劃了兩下,突然停住了——照片角落裏,有個穿黑t恤的側影,模糊得幾乎看不清臉,但那個輪廓他太熟悉了。
葉寧忱回來了?
許沐淮放大照片,手指微微發抖。那個身影站在樹蔭下,戴著口罩,隻露出半張臉,但耳垂上那枚銀色耳釘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是他送給葉寧忱的那枚。
心髒突然跳得厲害,胃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許沐淮蜷縮起來,額頭抵著膝蓋,等這陣疼痛過去。
護士進來換藥時,發現他臉色慘白,趕緊叫了醫生。
陳醫生檢查後,給他加了一針止痛劑。
"別折騰自己了。"陳醫生歎氣,"手術前要保持體力。"
許沐淮點頭,卻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機。
那張照片還在屏幕上,模糊的身影像一場幻覺。
止痛劑開始起作用,意識逐漸模糊。
許沐淮夢見高三那年冬天,他站在雪地裏等葉寧忱的電話,等到手腳冰涼,等到路燈一盞盞亮起來,等到最後一片雪花融化在掌心。
醒來時,窗外已經黑了。
病房裏隻開了一盞小夜燈,藍色的光暈籠罩著床頭櫃上的水杯。
許沐淮盯著那片藍色看了很久。
想起葉寧忱說過,藍色是最溫暖的顏色,因為那是大海和天空的顏色,是自由的顏色。
手機亮了一下,是一條短信。許沐淮點開,陌生的號碼,簡短的一句話:
「病房號?」
許沐淮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心跳聲大得幾乎要蓋過監護儀的滴答聲。他慢慢敲下回複:
「712。」
然後放下手機,盯著天花板等待。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他的病房門外。
許沐淮屏住呼吸,看著門把手緩緩轉動——
門開了。
夜班的護士推著藥車走進來:"測體溫。"
許沐淮閉上眼睛,喉嚨發緊。
護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舒服?"
"沒有。"許沐淮搖頭,接過體溫計。
護士走後,他拿起手機,那條短信依然孤零零地躺在收件箱裏,沒有回複,沒有下文。
許沐淮笑了笑,把手機扔到一邊。
他慢慢蜷縮起來,抱緊自己。
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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